知表弟反复无常的性格根本无药可医,苻宁自己不会投河,只是没立刻等来冯文昭时心中冒火,顺手丢尽了订婚戒指,好像巴不得河鱼也都看看他们的誓约。
“还没找到吗?”冯文昭说着急也着急,说不着急也不着急,但总觉得自己要问些什么才好。
“再看看吧......”对方喊话上来。
也不再催促,冯文昭反倒安然进入了这段闲暇里,他想自己是不会为老头子们去顶罪的,无论他们态度如何,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自己亲爹的什么故交,好在仍有钱财转去了中立国,冯文昭自己也不要什么仕途了,因此谁也别想胁迫他分毫。当然,算这个时得把苻宁除外,他让医生为开了适当剂量的安眠药,因此才得了功夫出来打捞那些价值不菲的蓝宝石,侯爵想着一场安眠对两人都会有益,如果能找到戒指挽回损失的话,今天晚上他也打算回酒店吞下些药丸助眠。
河边气味酸涩,行道树边上飞舞着命硬的虫群,不再对着碧波浮荡,冯文昭才算点着烟来,惬意地吸上几口。“下雨吧,有多少就下多少吧,不下完就没有好天气。”他边抽烟边想,安宁地自处了好一会儿,而后听得那边警员们在招呼什么,当是自己的钱被捞了回来,冯文昭赶紧在护栏上按灭烟头,凑上前去探看。
蹲在路牙子上闲汉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看条子们有何新鲜事,“我的个老天爷!”那闲汉先冯文昭一步惊呼出来。
这段河道周围不一会就给热热闹闹地围住——侯爵还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同他一样无所事事,此刻的天也奇怪地放出晴好气象,掺入阳光后,河水的色泽跟着青翠起来,他们在靠近围杆时不过看个模糊的影,警员撑着长杆在使力气,在离岸约摸三米的水中,而后是两米,接着更迫近,白沉沉的一团渡过来,冯文昭不由地倒退,有小孩挤过他腿边,非要拥去前头。
上了岸,那圆胀胀的头颅只向活人们一偏,哪怕是再爱热闹,高度腐败的尸首也逼得众人后退。要不是黑团团的头发还在,光凭眼看,谁都辨不出这曾是个活过的女子。在水里时她还白得像尾被刮了鳞的鱼,叫网子拖起后,反倒亮出满身黄白又透绿的腻蜡,斑斑的乌黑苔藓黏附四肢,顶着损毁掉的眼鼻和口唇的脸鼓着摊散开,肠管也由腹腔滑出,警员去搬尸体时,幼细的鱼苗从肠子的裂口里掉下来,凭着地上残水噼啪打响身子。
等再有人去找冯文昭时,只看得他弯腰驼背呕吐不止,也被耳鸣整得听不清警员和他再说了些什么,他只想着远离河边,躲开腐尸的气味,然而连回到自己车子也做不到,冯文昭恨自己偏要抽烟,水中尸体的惨状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只能一次次哆嗦着吐出来,烟味混进半消化的食物,几乎等于在喉咙里塞进滚动的钉筒。
一时间冯文昭觉得自己满身都裹在尸臭里,这想法又逼得他几乎将胃里的酸水都尽数吐出,他这样折磨了将近一个钟头,吐得没什么好吐了才缓和,可眼前诸物似乎都斜躺着摇摆开来,将自己的形体也晃得不知所以,冯文昭再管不得其他如何,直接坐到地上,盼望坚固难移的地面能给些支撑。
有人走着顺带转眼看他,骑自行车的绕过他时叮当打响车铃,冯文昭清醒了片刻,首先回想起的却安眠药的药力,他算着苻宁能一路睡到明天去,才敢留给自己更多时间坐着消化恶心和惊惧。随着天色渐暗,河道那一边的铺面和人居点点亮开,这条路上的人竟也多了,冯文昭站起来整理衣服,走道的流莺看准了便来骚扰,此刻就算来个天仙他也没想法,何况眼前这几个老丑浊物,理也不理他就走人,这时候他猛然对这座久居的城市——帝国光辉伟大都城的安全与祥和生了怀疑,又是簇着的一堆男人对着他不知嚷嚷了哪门子鸟语,恣意让冲鼻的信息素散出来,冯文昭心里厌烦,可也虚脱着无力争执,想着近来必定不能再放任苻宁四处闲逛,哪怕是出门也一定得让人跟紧,但他却没法再忍住卷土重来的恶心感,只好走到再前头卖柠檬水的摊子去,要来大杯无味的纯冰水给自己喝下去,以图压住胃里翻覆,他身上没得几块零钱,索性给了整钞不叫找了,摊主老妪双手合十着谢谢他,附近溜达着的那个测字算命的,瞥见冯文昭穿着富贵、出手大方,戴好自己的圆片墨镜便上前去搭话。
来人说他是家中独子,他只意思着点点头,冯文昭略微知道些这类江湖骗术,心想着首都里近来似乎算命、占星、看相一类的愚昧迷信风潮大盛,可也懒得说破,打算喝足了水就赶快回酒店,以防苻宁再生事,谁想接下来对方又捏着镜片,问他是不是在年内丧了偶,这就让冯文昭觉得邪性了,“您可算错了。”他讽刺道。
“大事不妙啊!”算命先生拍了拍大腿,还故作神秘地将冯文昭带去没有闲眼的路灯底下。“要是没人替您挡住这一劫,不出个把月,您必有凶灾临头啊。”
“为什么我会有灾劫?”冯文昭没好气地问过去,等对方说是有怨鬼缠身后,他也不畏惧,直接打算走开,这让算命的急了眼。
“您年轻不经事啊,想来风流债欠下不少。”
“现今世道但凡有点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