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逸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大自然里,有些鸟类为了生存需要随季节变动而迁徙,从一个大洲飞越另一个大洲,路途动辄上千公里,有时还会跨越大半个地球。
这些鸟类被称为候鸟,它们一路上要经历天敌袭击,体能不支等风险,度过危机四伏的长途跋涉,才能到达宜居宜育的最终目的地。
关逸当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变成一只候鸟,只不过目的地不是什么温暖宜人的大陆,而是一座城市孤岛。
相同的是,这趟旅程都是为了生存。
盛夏,日落。
当今天的地球自转了大半,火球般悬挂在空中的炎炎烈日终于肯从天边落下,留给这座城市的余温却仍源源不断地从每一个空隙钻出来,炙烤着室外的每个人。
地面的沥青被暴晒了一天后,关逸刚叼着冰棍从楼道出来,没走两步,脚下凉拖就立刻烫得像放在炭上烤过。他口中嗦着冰棍,含糊不清地骂了声娘,脚趾交叠在一起又松开,一路小跑向公交车站。
手机屏幕不停闪烁,他没开消息显示,微信的提示消息一条条蹦出来,很快就几条重叠合并在一起,只余右下角的小数字在不断变化。
关逸不用看,都知道是杨铎在找他。因为他下午告诉杨铎,今天晚上杨浦和约他在玉东区的希尔顿见面。打知道这消息后,杨铎的消息就没停过,一分钟能发来五条,内容无非是痛骂杨浦和,顺便求他不要去见他。关逸看得心烦,就随手把他拉黑了,从网上找了部电影打发时光,磨磨蹭蹭看完了才掐着点儿出门。等换衣服时看手机,这才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就又把人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关逸走到车站,脚底板已经能煎鸡蛋,偏偏他住的地方破,公交站旁边连个候车的椅子都没有,只能在原地干站着。他嘴里冰嗦完,只剩棍儿,周围扫了一圈儿,也没瞧见垃圾桶,只能先在嘴里叼着,像个傻子。
屏幕又闪烁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疯狂,半天了,才犹犹豫豫地发来两条。关逸闲得无聊,随手划开,一看刚才果然是杨铎在向他道歉,见他不回复,这才过了一会儿又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关逸看了眼时间,车还有五分钟才能过来,他怎么也是闲着,就回复了一句:错哪了。然后他就看到对面输入又删除,保持着正在输入中足足两分钟,才发过来一句:我不该吃醋。
关逸见车快来了,没心情和他耗下去,把棍儿从嘴里吐出来,直接发语音说:“知错就改,接着反省吧。”然后又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锁上屏幕,车正好来。正是下班点儿,车上挤满了人,幸亏这站就他一个上的,关逸在挤成沙丁鱼罐头的人群里灵巧穿梭,终于在后排抢到了个能被空调吹到的地儿站着。但也没好受多少,天热以后,人好像就变成了腊rou,暴露在高温下,每个毛孔都散发出咸臭的味道。
他出门前特意洗了澡,这下一熏等于白费力气。想到这儿,关逸又恨上了远在澳洲的杨铎,凭什么他就能在南半球宽阔整洁的公寓里过干净又凉爽的冬天,而他却要在北半球为了踏上卖逼的旅程,和一车厢烂掉的腊味共沉沦。
不甘,嫉妒——这是关逸对杨铎的主要感情,除此之外,偶尔还会夹杂一点儿同情。提到这儿,关逸有时候自己都想笑——他一个不男不女,沦落到卖逼为生的怪物,有什么资格同情杨铎这个一顿烤rou能吃他三个月房租的富二代。虽然,也有只在他把杨铎的Yinjing踩在脚下碾踏的时候,才会产生这点儿同情。当脚掌下的一团废物似的软rou任他揉捏,他听到杨铎口中“嘶嘶”抽冷气的声音时,会有一种菩萨般悲悯从下身窜到天灵盖,这是一种对世间万物都一视同仁的复杂感情,掺杂着悲悯,同情与仁慈。关逸觉得这时的他就是菩萨降世,耶稣显灵,他的灵魂已经超脱了rou体,头顶光环,漂浮在上地看着赤身裸体瘫躺在地的可怜青年,从而影射至全世界——他家世显赫,可以在这座城市呼风唤雨,却仍被自己踩在脚下。
宇宙终究是公平的,得失守恒是万物得以存在的潜定法则——往往想到这一步,菩萨耶稣就都消失了,换回恶毒低劣的关逸重返人间。因为他忍不住往后想——既然如此,那他除了两套不lun不类的性器官外又得到了什么?别人是有失有得,他却从出生开始就在不断失去。
公交车在商业区停靠,车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间,人上上下下。关逸见旁边一个靠窗的爱心座椅空了出来,立刻一个健步冲上去,抢在一个刚上车的女人前把屁股牢牢钉在椅子上。关逸听见她Yin阳怪气地低声骂了句什么,也权当没听见,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心里想着这一车人里哪个需要刮胡子的下身长了逼?又有哪个有逼的还长了根鸡巴?
他在心中冷笑,都没有,那就对了,没人比他更配得上这个位子。
一路上,橙黄色的座椅招惹周围乘客白眼无数。他们鄙夷的神情,让关逸有一种掏出残疾证狠狠甩打到每个人脸上,同时尖叫着问他们自己到底配不配坐这儿的冲动。可惜,小时候福利院为了补贴特意打听过办证的事,结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