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涿州才把阎映领回卡座里,屁股还没坐热,一波波的人就拎着酒过来要跟腊肠喝。刚刚还坐在那里的舒堇却消失了,连带着的保镖也不见踪影,连带着不见的还有她的闺蜜欧子茵。也不难理解,场子里要跟腊肠敬酒的人太多,难免有一两个傻逼不识腊肠,要拍下点照片什么的,搞一通事情。许涿州把手机翻出来,舒堇果真发来微信:“我在里面的包厢,你进来吧。”放在前两天,听到看到后面这半句话,许涿州马上就得发情,跑到她身上乱拱。今天,他却把手机夹进了沙发缝里,问阎映:“你喝什么?这有黑桃,你喝吗?”阎映正在和谁发微信,闻言猛地抬头,在桌上如山的酒瓶中巡视了一个来回,收掉手机点头:“我都行。”
将将坐着舒堇的地方不知何时蹭过来一个姑娘,看着有点眼熟的,好像是演员。现在的二三线演员长得都差不多,黑色长卷发老大的眼睛直直的一根假鼻子,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区别,但是各个都能发通稿吹自己是“小天仙”。许涿州看了她几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阎映认出了女演员,震耳欲聋的音乐之中,他嘴巴张合,跟她打招呼。许涿州看着阎映伸着脖子,越过他和女演员说话,也不好没眼力见地打扰人家的寒暄,于是招呼酒保给他们几个人倒酒。他们两个没说几句话,阎映的大腿却慢慢贴近了许涿州的——他晚上出来图方便,只穿了一条到膝盖的短裤,阎映的左手放在腿面上,往他的大腿汗毛上,传递着一阵阵的热气。他忽然感觉后脖子上,汗毛统统竖了起来,过点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寒暄完,许涿州拿指甲敲敲桌面,示意他们喝酒。三人将酒杯举起碰,喝下去大半,许涿州趁着女演员在旁边吃果盘,凑近阎映问:“你认识?”阎映有些诧异,跟他说了一句什么,许涿州没听清:“什么?”阎映又重复一次,他还是没听清。他本想算了,干嘛非要问清楚人家和谁说话啊,跟他有个屁关系,他摇摇头继续喝酒。忽然,他脸侧袭来一股热气,他回头,却眼见着阎映贴过来。许涿州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酒杯,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他想躲开,但阎映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他似乎一点都不紧张,连睫毛也未颤一颤。“你不认识她吗?”阎映问。原来是要说话,许涿州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他的脑子有点乱糟糟,于是摇摇头。“她是舒堇他们剧组的女四。”许涿州恍然大悟,难怪他总觉得眼熟,原来是舒堇他们剧组演日本女特务那个。真是搞笑了,他在舒堇的片场,都不知道见过这个女的多少次了,居然还没记下人家的脸。
不过这能怪谁,他说了,那些女演员的脸,都差不多。他认不出来。
许涿州懒得再想这点闲事儿,只让人把酒又给阎映倒上,他记得他们明天休息。阎映也不推辞,和他随便说点横店的趣事,诸如谁掉威亚把大腿拉伤下不来之类的,一杯杯往下喝。阎映说话还挺有意思,许涿州想,这些东西他也会和他爸爸说吗?脑袋里忽然出现了爸爸两个字,他的冷汗就一阵阵冒上来了,他在干什么呢,和自己亲爹的男情人喝酒聊天。他脖子上才下去的鸡皮疙瘩,又换成了冷汗,不说明白还让人以为他得艾滋病,夜间盗汗。他不着痕迹地从桌上抽出纸巾按在脖子上。他的思维一向活跃,想到这点事情,更是刹不住车。他爸爸一定是不要听这些故事的,他爸爸连小时候他学校里的事儿都不听一个字。他还记得他运动会得了奖,跑进他爸爸办公室那给他看,他连抬眼都不屑施舍给他一次,只把眼镜推推,说:“不错。”不论他拿什么进去,都是如此。就连他高中的时候,成绩差的考不上大学,警卫员被班主任勒令必须请家长来,他和警卫员一道进父亲办公室,他还是像蜡像那样坐在桌前看文件,头不抬,但终于主动问话:“怎么了?”然后他又说:“那就去美国上学。”
如果不是经常在新闻里看到他,许涿州会以为他父亲是《死寂》里面后背被掏空,永远黏在椅子上的一尊木偶,只会两个动作:翻书,签名。他在新闻里,或者报纸上,总是笑容满面,许涿州几乎一次都没见过。他又想到另一件事,他这次回国后,还没见过他父亲。他回忆起刚到那几天,初次听说父亲的绯闻,马悦乐跟他说“他们去打高尔夫”。连他都没和爸爸打过几场球,许涿州想,但是阎映,他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却和他爸爸至少呆在一起一周。
甚至,在那一周,他们是否睡在一张床上呢。
幸好,他父亲就他所知,不和任何人睡一张床,他和母亲已经分房超过十五年。他更不会在那几个情人的家里留宿,他从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任何把柄,或是任何期待。但是,即便不睡一张床,他带着阎映出去,必然是要性交的。阎映和他父亲,在一张床上性交完,他父亲又不允许任何人和自己公用洗浴间,他一定会带着满身的脏东西,穿好脏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洗澡。
好恶心。
许涿州满头满脸不合时宜的热情忽然冷却了个干净,他从沙发缝里掏出手机揣进口袋里,站起身往包厢的方向走。他在走廊的入口回头,阎映根本没有往他的方向看,只是又拿出手机打字。他感到一点郁闷,推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