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会碰到熟人啊,你,你不就是气我没拉你手吗!但是我们说好在外头不要……”
他咬着下唇,越说越是嗫嚅,眼前也腾起了雾气。
“所以呢?”
江玮冷静地抱着手,对人将落未落的眼泪视若无睹。
他只想要个肯定的答复,就狠心这一次吧,一记重拳,打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你就装作陌生人一样,袖手旁观吗?”
“不……不是的……你……你居然……”
文芾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哭包,做田野调查的时候吃了多少苦,日晒风吹,古怪的风俗,乖僻的村民,他全都一一化解,偏偏面对着最亲密的人,却显露出前所未有的软弱,他捧着一片赤诚的真心,毫无保留地献上自己,却反过来被人质疑纯度,霎时间,铺天盖地的挫败与失望席卷了他,让他再也不能多待一秒,狠狠地一抹眼泪,扭头就跑。
江玮:!!!???怎么一哭就跑了?
这下轮到江玮跳脚了,也顾不得逼人真话,大步流星地赶了上去,抓小鸡一样从后头紧紧箍住,一秒认怂: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宝贝别生气了好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走!放开!呜!我不要你了,你走!”
“别生气,你生气就打我啊,来,打!”
“……你混蛋!”
挣扎的力气渐渐弱了下去,只有肩膀还抽动着,文芾眨着眼,重重地喘着气,眼泪又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胸口处闷疼闷疼的,仿佛被人猛捶了好几下,早起又只吃了个面包,如今折腾了一大通,又惊又怕又怨又怒的,力气消弭得差不多了,双腿一软,筋疲力尽地往地下跪去。
“宝贝!你没事吧!?”
江玮惊呼一声,吓得脸色都青了,捧起人小脸看了又看,又摸索了下额头和身体的温度,才发现他是脱力,赶忙从口袋里摸出片糖果,掰开了塞人嘴里,那人还跟他闹别扭呢,梗着脖子不肯要,他又俯身细语温存地哄了一大轮,好说歹说的,总算喂人吃了两片。
额上和背脊早已布满了冷汗,江玮叹了口气,再次自责于自己的鲁莽试探,二话不说将人横抱起来,霸道地扣住了手脚,快步往木屋走去。
“呜……你放开……”
那文芾还在小声的嘀咕,只是也放软了态度,垂着头,有几分后怕的羞赧。
“听话,别乱动。”
那门锁是密码型的,他们费了点周折才进了去,两人也无心视察室内的陈设,文芾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恹恹地抱着软枕,看着人忙前忙后地搬行李。搬完了还蹲下身来问他想吃点什么东西,好让自己去厨房做,文芾摇了摇头,冷静了一小会,满肚子的火气也散了大半,他润了润嘴唇,一面斟酌着话语,一面身体前倾地将人抱住,脑袋在汗湿的肩窝里蹭了蹭,软道:
“对不起,阿玮,是我……是我乱发脾气……”
江玮心虚地咯噔一下,密密层层的内疚涌上心头。他仰头望着这高高尖尖的木造屋顶,横梁井然有序地纵横交错,他和文芾就像是其中的一个交点,此刻紧密相连,不分你我,但之后呢?会不会有外力来拆解他们?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是最重要的支点,是可有可无的装饰横梁,时机到了,就会分道扬镳?
他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可是日积月累的回避终究在他心里埋下了芥蒂——高中毕业后的旅行,大学暑假的约会,还有三人同行的租房,不怪他想太多,而是怀里的人太过谨小慎微。
那叫岚岚的女孩子是他的青梅竹马,彼此的父母都认识,以前也曾想过要撮合他们,可惜双方都无意,反倒是某些方面意气相投,算是能谈几句知心话的好友,这次突然起意要到生态区来玩,也是听闻他们的计划才灵机一动。
可惜,他这步棋太臭了,该逼的没逼出来,还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阿玮……唔……亲我……”
文芾讨好地拱了几下,却见人木头一样毫无反应,不禁心里一乱,赶忙抬起头来与人四目相接。
他被那复杂的眼神看得手足无措,似乎读懂了里头的情深,又似乎读出了些异样的情绪,他扇着眼睫,目光有几分闪躲。
电光火石间,他清楚地明白了对方所求为何,也福至心灵地猜到了这极有可能不是单纯的偶遇,而是人为的安排。
他没有太生气,甚至还溢出了丝丝甜蜜。
在这份感情里,他一直扮演着需索者,像个孩子般享受着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周全浪漫的体贴,然而这位时刻宠着他、爱着他的年轻人也不过是位青涩的大学生,会害怕,也会犹豫,更会慌乱,知情人士早就默认他们是雷打不动的一对,甚至还羡慕他们恩恩爱爱初心不改,只是校园之外的世界很大,一旦出了这宁静和睦的象牙塔,他们也必须承接人间烟火,必须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关系。
他要一直回避到什么时候?
几道响亮的咕咕咕声划破了此刻的宁静,文芾愣了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