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会议之后,维尔默德率领着骑兵队踏上返程。
王国的骑兵队是维尔一手训练出来的,他们肃整冷静、纪律严明,只忠于维尔默德一人。对于林中发生的事情,维尔默德不言,他们就不会表现出好奇。至于同去却消失了的奎杰拉,那也不在骑兵队的关心范围之内。
归途并不比来路轻松,鲁西尔族的变动不算意料之外,但也让维尔重新权衡起一些事情来。
——关于王国的权力问题。
在多数人眼中,权力都是个充满了诱惑的词。它被高高悬挂在历史的旗帜上,任下面的人用鲜血铸就阶梯,一步一步艰难地想要抓住它。无数的杀戮将这面旗帜抹成黑色,就像食用桑葚后污浊了的舌苔,甘甜是它,悔恨也是它。
维尔默德对权力不感兴趣,这是真的。
有人对权力趋之若鹜,自然也有人视权力如游戏。
游戏,当然要有剧情,最好,还是戏剧化的剧情。
一路并不平静。
“噌——”
利矢破空而来,将众人视线的中心都凝结成一个点,身着制式黑甲的骑兵们反应迅速地构成阵线,盾牌格挡,长枪前指,动作整齐、干净且利落,如同他们完全是一个人。
维尔默德默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利矢猛然爆发出瑰丽的魔法光芒,扭曲了空间穿越过骑兵们的防御,瞬间就要刺到维尔默德的面前。
维尔仍不为所动,就在下一秒,一道快得完全看不清的白影窜射到利矢附近,只听得一下硬物交击之声,白影腾空几下翻转,就带着箭灵巧地落到地上。
“去追。”维尔默德道。
骑兵们立刻撤开,分出几个人朝箭的来路追了过去。
维尔将视线扭回身旁,看向那道白影。
是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崽子,白发白肤,兽尾整个蓬炸起来,双瞳也透着冷冽的凶色。此时,他口中咬着先前的那只箭,尖利的小虎牙露在外面,四肢成爪牢牢地抓在地上,正从下往上审量着维尔默德。
维尔淡然地用眼神回敬他。
白狼少年弓着脊背,喉咙中按捺着低吼,那种带着敌意的注视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收敛了凶气,缓缓后退一步,将口中衔着的箭矢放在地上。
他叫斐文,维尔默德从奎杰拉口中听说过这个孩子。
少年属于鲁西尔的白狼一族,但和一般的鲁西尔人不太一样。
在流传于世的故事中,狼人总是容易与月圆之夜扯上关系——人类在月圆之夜突然变身,化为不死不灭的狼人,并同时犯下涂满了鲜血的惨案。但实际上,鲁西尔族的狼人们自成体系,和这些传说没有半毛钱关系。
直到十一二年前,诞生了斐文这样一个特例。
这个天生红瞳的孩子就像是一个上天的玩笑。他几乎只存留着兽性,刚出世就夺去了生母的性命,在活着的十多年里,不论同族们如何教导他,他也仅仅只能维持基本的思考能力而已。
相对应的,他也如那些故事中不可思议的狼人一样,凶猛、矫健、自愈能力极强,连可怕的直觉都与真正的野兽如出一辙。
他游离在同族的边缘,是狼群地盘界线上的独狼。
按照希瑟斯的说法,这次鲁西尔族向西北迁徙,曾经的同族在经过权衡之后,选择将他留在这一片大地。
对鲁西尔人而言,他们抛下了一个可能会失控的麻烦;而对于斐文而言,他也终于脱离了过去的束缚。
“要跟我来?”
出于兴趣,维尔默德决定带上这个孩子。
他思索片刻,灵活地翻身下马,缓缓向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斐文起初没有动作,他定定地看着维尔,血红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着用前爪在地上刨了刨,慢慢向前小半步,小心翼翼地扬起脑袋,探出rou粉色的舌头,轻轻在维尔的掌心上舔舐了几下。
维尔默德嘴角勾起一点微弱的弧度,手掌翻转,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太柔顺的白色毛发从指隙间冒出来,张牙舞爪般地四散翘起,略微有些痒的感觉惹得斐文忍不住晃晃脑袋,用头顶拱了几下维尔的手掌。
“大人。”归来的骑兵们行礼过后,从后方拖来一具死尸。
维尔默德微微点头,等待他们的下文。
其中一名骑兵上前一步,“是西北邻国的刺客。经拷问,此人身居要职,奉命在此地埋伏我们。”
不出所料,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维尔默德冷冷地注视着邻国的方向,挥手让骑兵们去处理掉尸体。
连年来的和平也让周边的国家富饶起来,粮仓的充实让他们的自信心也膨胀起来,而对于这样的行径,王国必将让来犯者付出惨痛的代价。
“走吧。”
骑士长阁下拉起斐文,让他与自己同乘一匹马,往王国的方向继续前进。
教堂,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