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枭一只手僵在半空,胸口仿佛被什么轻轻拍了一记,之前还虚浮无定的心忽就落在了实处。
只听屋里头继续传来说话声。
“娘子息怒,为夫今日要事缠身,误了回家的时辰,在此向你赔罪了。”那清嫩的少年声音变了个腔调,粗声粗气接道。
“那你可认罚?”
“娘子要如何罚我?”
“你过来,哄得我开心了,便饶你这次。”
听到此处,申屠枭忍俊不禁,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步,从窗户纸的破洞里窥进去。
屋里十分昏暗,破旧的矮桌上只点了一盏油灯。一道纤细的身影背朝窗户坐着,粗布衣裳松垮垮套在身上。他手肘撑着桌面,一手捏了根竹签子,竹签上头串着两个黑糊糊脏兮兮的物什——分明是当初的“小仙童”和“黑脸天王”。
昔日雪白可爱的仙童已变得黑不溜秋了,和那黑脸天王倒是般配了许多。
黑脸天王使尽浑身解数哄媳妇儿开心,上蹿下跳呼呼哈哈耍了一套大戏,最后一个飞身扑到小仙童身上,嘴巴贴着脸蛋左亲右亲,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叫得rou麻。
少年在屋里咿咿呀呀唱着打情骂俏的独角戏,不亦乐乎。
申屠枭在窗外静静看着,胸中一片柔情泛滥成灾,软乎乎热烘烘涨在心口,烫得眼眶发热,眼泪不觉就溢了出来。,
记得小时他爱哭,父亲便教训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母亲却是宽慰他:“男子汉流点泪没什么要紧,你将来要是遇着个人,愿意为她流血又流泪的,定要好好珍惜”
当时他尚懵懂,不解其意,此时此刻,那些遐远模糊的记忆却陡然清晰起来。
当年母亲遇到父亲。
他也有幸遇到了,一个他愿意为之流血,也愿意为之流泪的人。
“坏蛋,大坏蛋”成锦手指尖狠戳黑面天王的脸,凶巴巴威胁:“你再不回来,我就发篇稿子给《新学报》,让天下人都知道堂堂榜眼郎负心薄幸,始乱终弃,哼,怕了没,知道厉害了就赶快回来快回来好不好你在我身边,我便开心”
成锦手捧着那黑脸的小面人,头一点点低下去,伏在桌上,肩膀微微耸颤。
“我想你阿枭,我好想你”
一声声痛入肝肠的啜泣,如刀子般戳进门外人心里。
抬起的手转敲为推,直接把门推开了。
“锦儿”
手里的小面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身子一抖一歪,“啪嗒”掉到桌上。
成锦稍稍直起身,也没回头,只是身体遏制不住地打起颤来。
男人似一阵风过来,把那娇小的身子卷进怀里。
“锦儿,我回来了。”
前院吵闹的笙歌丝竹渐飘渐远,周遭静得不可思议,仿佛能听到身体里血脉澎湃激荡的声响。
一只小手小心翼翼摸到环在他身前的胳膊上,掐了掐。
“我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申屠枭收紧手臂,偏过头,嘴唇贴在他侧脸上,柔声道:“锦儿,从今往后,我会让你天天都开心。”
“记不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是姨妈把我养大,她便同我亲生母亲一般无二。这次我去安陵拜见她,总算是跟她说通了我们的事,我真高兴”
“我查过了,下月初三是黄道吉日,会不会太赶?可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想看你穿喜袍的样子”
“瞧我,自说自话了这么久,还没问过你的想法你愿意嫁我么?你要不肯,我嫁你也行”
“锦儿,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短暂的沉默后,就听“哇”一声,怀中人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锦儿!”
申屠枭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把人扳转过来。
“呜呜不要看,好丑”成锦伸手捂住脸。申屠枭这才发觉曾经一双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竟是粗糙了不少,红肿的指尖有点掉皮了,还有零星细微的伤痕。
申屠枭压下心中酸疼,道:“你不让我看脸,那我就看别处去了。”
手在成锦腰上一掐,便叫他当场软了半边身子。
“坏蛋”?
成锦一把抓住那只在他身上乱摸的贼爪。
许是耳鬓厮磨久了,眼前这人的脸皮子蹭厚了不少,反倒是自己的给他磨得愈发薄了。
“让我好好瞧瞧。”
申屠枭一眨不眨望着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蛋。
少年清减憔悴了许多,不施粉黛,不着点饰,却依然美得动人心魄。从眉毛看到眼睛,从耳朵看到嘴巴,反反复复,看千万遍也看不够。
“有什么好瞧的!”
成锦竟是被他盯得有些害羞起来,泪汪汪一双眸子似嗔似怨瞪过去,烫得申屠枭心尖发热。
申屠枭捧起成锦的脸,笑道:“哟,是哪家小花猫,生得这般如花似玉?”说着在他腮边“叭叭”亲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