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翊被狱警带进审讯室,坐在台前,伸出双手让狱警铐在桌上。他的手指不时拨动囚服的袖子,平静地看着对面写着八个血红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墙壁。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中年男人坐在他对面,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和一个小型录音机。
“鉴于你入狱以来已经有两次严重的情绪失控记录,监狱安排我来给你做心理辅导。”穿着西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接下来的问题你只需要根据情况回答是或不是,有或没有,明白吗?”他摁下红色的录音键,磁带上的齿转动起来,扯动磁条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样的心理辅导他不是没有做过,没有半点用处。他不需要用一张报告来告诉自己他有童年创伤或暴力倾向,更不希望有什么人把触角伸进他意识深处搅和,替他治疗什么心理问题。
竺翊觉得异常烦躁,只看着他不说话,抱着手臂摆出一个戒备森严的姿态。ù
“来监狱之后受过其他服刑人员的欺负和排挤吗?”
竺翊低着头,淡淡地说:“没有。”他并不打算和这个人说实话。
“强暴呢?”
竺翊沉默着,不管是这个人的态度还是问问题的方式,都令他极其不舒服。
“没有。”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那专家低头写着什么,翻了翻前面的本子。竺翊认出那个本子来了,之前几次心理辅导,那些人用的也是这本本子,“上面写,你和养父沈夜一起生活到十八岁,是吗?”
竺翊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人,正想直接站起来走人,瞄到了狱警飘过来的眼神警告,忍着恶心回答说,“是。”
“和他发生过口yIn、手yIn或肛交等任何形式的性行为吗?”
这问题让他的面颊抽动了几下,“我不想回答。”他低着头,咬了咬牙。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专家推了推眼镜,皱起眉头,笔在本子上点了点,“我需要多了解一些才能——”
“了解你妈了个逼。”竺翊抬起头,圆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住他,双手挥舞着试图挣脱桌上的手铐,“滚!”
专家的椅子向后退了几米,发出叫人牙酸的尖锐声响,守在门口的狱警冲过来抓着他的肩,把他死死地压在桌子上,他连门后跟进来一个人都没发现。
这人拉着西装男人的手肘,轻声说,“麻烦老师了,我来吧。”把他送出门后,让狱警松开了竺翊。
竺翊看着他,气喘吁吁地坐回椅子上。
柏禹拍了拍狱警的肩,“张哥,把他手铐开了吧。”
狱警犹豫着,“可他刚才还”
“没关系,出了事我担着,”柏禹从制服上装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笑着递给他,“你也先去忙吧。”
“软中华,”狱警笑着把烟夹在耳后,“要不是沾你的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上。”他看了竺翊一眼,“你他妈给我安分点,听到没有?”
柏禹手插在裤袋里,言笑晏晏地送狱警出门后回到桌前坐下,又给竺翊倒了一杯水,“放松一点,我不是来审讯的。我们就像朋友一样,聊聊天。”
竺翊低头揉了揉手腕,抬眼看他,他没有笑,嘴角却微微勾着,表情很温和。那次简短的谈话和饭盒里的红烧rou让他对这个人生不起气来。
柏禹摘下笔帽套在尾部,“我大学主修心理学,你可以相信我的素养。我不会泄漏你的隐私,也不会评判你的对错。”
“按规矩,在这个房间做任何事都是要录音的,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破个例。”柏禹放下笔,摁下录音机上的暂停键,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半圈,来到他的身边。
竺翊仰头看他,柏禹的手搭在他的椅背上,也正向他看来。
“那么,你受到过来自沈夜的家庭暴力吗?”
他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连在法庭上都没有。从检察官到法官,再到押解他的警卫,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不信任。那些人眼里的刺一根根扎进他的身侧,让他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别紧张,”柏禹说,“我是来帮你的。”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点点头。
柏禹走到他身后,搭着他的肩,手上的热度透过囚服传到他的衬衫下,让他没来由的一阵心跳加速。
“别碰我。”竺翊提高了声音,像只被惊飞的鸟。
柏禹拍拍他的肩,把手插回袋里,俯下身来。他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对不起,我想着一点肢体接触能给你鼓励。”
竺翊没有说话,柏禹继续问道:
“这其中也包括任何形式的性侵犯吗?”
他没有从他的问题里听到从来让他恐惧,又从来存在的的怀疑和否定。
他闭着眼点点头,双手绞在一起。
“是什么样的呢?”柏禹问,“愿意说给我听吗?”
不是猎奇,也不含轻蔑,像是一个朋友——他没有朋友,但他猜想朋友大概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