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块儿,醒醒了。”
轻轻地,在那人身边坐下,却没有伸手去碰触他的身体,只是唤他,无比轻柔地唤着,满满的笑意从声音里流出来,虽然带了些轻微的颤抖:“小懒猪,起来了,我回来了。”
熟睡中的人儿,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动了动,仿佛是挣扎着要醒来,却被梦缠住一样。
袁轩却不再叫了,也趴下来,孩子似的伏在桌上,痴痴地看着他笑,一直笑,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一个他似的。
白色的衣,有着长长的下摆,明明是非常普通的布料,却有着相当细密的针脚,大概每一针,每一线里,都缝进了浓郁的柔情。与这白相反的,是他的发,那是奇异的乌黑,黑而柔,散落在他用来做枕头的一只手臂上,也散落在木制的、光滑的桌面上,温润得让人不忍碰触。
“好了,你再不起来,我走了啊。”
贪睡的人仿佛是被这话吓到了,人还没完全挣扎起来,手就已经伸出去,死死地拽住袁轩的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
袁轩只是看着他笑。
“轩别走,别走……”
“吓唬你的,”袁轩的另一只手,终于抬起,揉了揉他睡乱了的发,“我不走。”
门口的人,早已目瞪口呆。
这是幻象?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幻象…能与人对话已然不可思议了,居然还有实体,还能碰触到真实的人?!再就是……
他娘的…太漂亮了。
不是容貌,虽然他长得确实漂亮。可那是什么?为什么又有这么惊艳的感觉?瞳枯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根本移不开,好半天,才终于明白过来,那人的美在于什么。
是神情。
痴是一种很美的神情,尤其是,在望着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
在静谧的夜里,沉睡的莲,在清晨第一缕灿烂而轻柔的光,触碰到花瓣的时候,它便不愿意再睡了。那一刻,它茫然,不敢相信,颤抖,战栗,最后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展开晶莹的身体…他就像那莲花,在看到这个突然来到身边的人时,一下子被点亮,唤醒,重生。
“小冰块儿,你傻笑什么呢?”
“唔…我笑了么?”
“笑得满脸都是牙了。”
“有么…我,我太高兴了啊。”
“高兴什么?”
“轩回来了呢。”
“然后呢?”
“然后…”他的头微微低下了,似乎是为了掩饰突然红了的脸颊,唇角的笑变得更加甜美,“然后就不用再走了呢。”
“嗯,”袁轩也笑了,笑得灿烂,“不走了,永远陪着你。”
瞳枯吃了一惊,一时有了想上前提醒的冲动,可是脚下怎么都挪不动步,像是被什么拴住了一般。
其实他也明白,此时此刻,戳破这种幻象,是一种不可原谅的残忍。
所以他只好等。
那两个人之间,再没有了对白。
只是望着,互相望着,傻傻地笑,一个用手指轻轻绕着自己的发梢,时不时地移开目光去,局促不安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停在另一个的身上;另一个便看着他一直笑,笑得灿烂极了,仿佛这时候他已不再是个活死人,不再需要回到战场上双手沾满鲜血,不再需要一个人在寂灭里度过无尽的光Yin……
可是幻象终究是幻象,凡事都要有个度,过分了就不好。
于是瞳枯还在愣神的时候,袁轩就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
他再没有看一眼桌边的人。
瞳枯却是一直连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看到那桌边的白衣人在袁轩走了之后,还保持着痴痴凝望的姿势,直到他的衣袖变得透明,直到他绝美的姿容随着周围的一切,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屋舍消失了,远处的花海消失了,最后,脚下青草的颜色褪去,变得稀疏,黯淡。回头看去,便是白日里那古城墙衰老的身躯,独自静默在夜色里。
袁轩又拔刀,将自己的胸膛划开一个小口,把一块晶亮的碎片利索地塞了进去,然后收刀,正了正衣襟,像个什么事都没有的人似的:“刚才那个是雪岚的宿体,我是说最早的宿体。”
“……伏羲皎然?!”
“哦,对,是叫这个名吧,大概。”
瞳枯小心地选择着措辞:“他当初…是怎么,那个……”
“我杀的。”袁轩笑了笑,“也是那个时候,雪岚碎了一片,粘在了我手心里。”
“那刚才的情景…怎么那么真?已经不是幻术的范围了啊!”瞳枯已经无法对面前的这个怪物不合常理的淡定做出反应了,干脆有什么就问什么,“他能跟你说话,也能让你碰触,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啊简直!”
“幻术什么的,我不懂。但是吧,大哥,有一件事你搞错了,”袁轩拍拍他,示意瞳枯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边溜达边说,“你刚才看了一场戏,我只是陪着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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