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一开始进来,我就跟着你,想看看你要到哪去,哪知道你到最热的地方转了一圈,我都在想,要是你继续往前走我就不跟着了,但你到底还是回头了,我实在好奇,又跟了回来。请问…你有何贵干?”
瞳枯张大了嘴。
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从看到轩辕音的爹和“叔叔”的时候就有了这个认识,但是没想到,落实到东西上面一样行得通——这哪是什么大凶的利器啊?!这哪有什么禁忌可言啊?!这不就是一欠扁的毛孩子么,知道大人来找自己,故意跟在后面转了半天,然后他还有理了!
对方见没有回应,似乎有些惶恐:“对不住…实在是太久没有人来了,想和你开个玩笑…别介意啊。”
瞳枯哭笑不得:“我不介意,真的。”
“哦,那太好了…你是主人的朋友?他最近好么…我好久没见他了,闲得慌……”
“那个啥,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现个真容?隔着大雾说话我有点发毛啊。”
“哦哦,对……”
雾气很快淡下去,但远远不是散尽的程度,但这样已经足够。瞳枯清楚地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长发垂腰,粗糙而凌乱,颜色是血一样的鲜红,大半部分的脸都被这头发挡住,仅露出一点下巴来,能看到死人一样惨白的肤色。他的站姿有些可笑,头低着,肩膀瑟缩着,像是要表示谦卑又好像在害怕什么,总之无论怎么看,都无法和“凶煞”挂钩。
“你刚才是不是问你主人最近好不好?”瞳枯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越重要的事情越反应不过来,“也就是说,你不知道?”
对方看来也很惊讶:“确实…不知道。”
“唉,你寄宿到了人家女儿身上,你说你主人好不好。”
墨梅像是傻了一样,好半天没吱声,而后突然结巴起来:“我…我寄宿到谁身上了啊……”
瞳枯也大吃一惊:“你不知道?”
墨梅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乱糟糟的头发都要甩到瞳枯身上。
“不是已经十二年了吗?你寄宿到一个叫小音的女孩子身上,还暴走了至少四次!你不是在装糊涂吧?!”
墨梅被逼得快要哭了:“我真不知道啊…这是怎么回事……主人没跟我说起啊!”
“哈?!”
“真的,我没骗你…”墨梅哆哆嗦嗦地上前了一步,“你是个懂术式的人,还很厉害,我看得出来…要不,你进到我的意念里,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瞳枯这一下吃惊不小:“呷!就算你让进,我也不敢进啊!这已经是你主人的意念之内了,我要是再深入一层,还怎么出来?再说了,利器还有这么丰富的想法,我真是头一回见!”
墨梅摇了摇头,很忧郁的样子:“我和它们有那么点不同…其实我一直怀疑,在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我……可是没有什么证据,这种没谱的事也不能拿去问主人,再说主人已经不叫我了……”
“你等会——”瞳枯开始明白了什么,“就是说,你一直老老实实地在此地呆了十二年?这段时间里,你一次都没见过你主人?”
“嗯…具体多长时间我不敢说,但是我一直在这里,从未出去过。”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骗人。”瞳枯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叹了口气,“算了,豁出去了!你坐下,最好给我睡过去,我帮你看看。”
……
现在的所见,和想象中的有很大不同。
瞳枯越来越惊讶。
此时他正沿着一条河,逆流而上,不是沿着河岸走,而是就在河中,蹚水前行,冰凉的河水没到腰间,而且有越来越急的趋势,但是只能这么干。
因为河岸没有实体。
这里的一切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有实在的形体,可见,可触碰,另一部分只能被模糊地看见,约等于幻影。
而瞳枯一直惊讶的则是:这是一个有秩序的世界,不仅有秩序,而且有层次。
天空是雾蒙蒙的灰,在阔大的天幕之下,大地的轮廓反而要模糊很多,唯一能确定的是,此处的地势倾斜得厉害——昏黄的后土裂开巨大的缝隙,一直延伸到天空里,而天空中似乎有湖,湖水从裂缝中奔涌而下,形成了现在这条唯一的河。
按照以往的经验,溯流而上,一定会到达记忆的彼端。
然而这只适用于人。
墨梅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是一件器物,却有着人的内心,那是不是说,他也有人的情感?不可思议啊……
瞳枯艰难地涉水前行,感觉到上游的河道在加深,坡度也更大了。换句话说就是,水变得又深又急。浑浊的水有着和黄土同样的颜色,根本看不到底,这样下去岂不是要玩完在这里?
唉…看来只能用看家本事了。
瞳枯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手伸下水去,摸索着从腰间解下葫芦,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吐了吐舌头,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浊水立刻把他淹没,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