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
在这样惊雷般的声音中,鱼九白迷迷瞪瞪地抬起头,应了一声“嗯”。那个大龄师侄的胡子在他眼前一抖一抖:
“方才献丑了。不知小师叔有何赐教?”
鱼九白愣了愣,还没清醒:“没什么赐教。”他只想继续睡觉。
堂下有些细弱蚊蝇的笑声。
“方才争论良久,未闻高见。可否请你讲解一二,古人咏月,是情之所迫,还是意之所迫?”讲学咬着牙,几乎紫了脸。台下少年慢慢地眼神清明,白袍一振,笔直地站起。
其实讲学赵希本是个词痴,一向自命清高,学识不凡。鱼九白进来的太顺利,被人说是漂亮脸面草包肚肠,开始就不太被赵希看起。心想这少年未必有什么造诣,如今又课上不敬,却偏偏还要称一声师叔,让人如何不气。而鱼九白此刻也在失望这盛传之地比之平常书院,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从前他课上睡觉都没人管,如今哪还规矩得起来,当下就站了起来,模样依然懒散:
“古今咏月,可有范本?”
赵希轻哼一声,也不答话。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书,第廿八页。”
鱼九白低头,见旁桌一个清秀的男孩子,穿着珍珠白色的长衫,模样不过十二三岁,正小心地朝他使着眼色。他不禁微微笑了笑,殊不知满堂因为这柔和的笑意生息全无:“不巧,我根本没带书。”
“……”那孩子红着脸咬牙,腼腆地闭了闭眼,把书翻好颤抖地递到他面前。台前的讲师早已石化,根本没有阻拦。
鱼九白朝那孩子越加温和地一笑,随后低头去看那书。堂内众人再次赤裸裸地石化,他没在意,只低头翻书。只见眼前词句大多描写些思妇怨男,不是词藻华丽铺陈,就是内容平板无味,于是开口道:
“情之所迫,自是情怀喷薄,就好似开坝泄洪,声势磅礴,词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至于意之所迫,当是情到浓时却转淡,下笔风流写意,如有神助。不只咏月,凡是好词,都该当情意交融。可惜,”他把手中的书轻轻递还给身边那男孩,“这些里,无一是佳作。”
赵希冷哼一声,似乎不屑一顾:“这当真是你的见解?”
鱼九白点点头:“若说一无是处,倒也不尽然。像词人柳氏的‘晓光残月’、李氏的‘年来年去燕双飞’,稍加修改,也算一代名句。只是其它大多矫揉造作,重句法,反失本心。”
“狂妄!”赵希涵养也不错了,忍到此刻才拍案而起,“竟敢如此亵渎名家?!少年人太不知天高地厚!若真有才学,你且以月为题做首诗给老夫看看,顺便让堂上大家开开眼界!”
鱼九白一手抚额,来了来了,恶俗的一幕终于出现。
他沉yin了一下,眯着眼yin道:“窗前明月光。”
下面一片静默。
鱼九白突然觉得有点不好继续下去了,轻轻嗓子,继续念道:“地上鞋两双……”
——啊哈?
堂下人的脸色都变了三变,尤其是台上的赵希,老脸堪比七色光。红里透黑,黑里透紫,五彩斑斓。比较纯洁的——比如鱼九白身边的男孩——大多没有听懂,回了他一个梦幻的笑,带着求知渴望的目光仰望鱼九白。
赵希气的脸红脖子粗,声音冷的吓人:“无腹稿朗诵,师叔斟酌片刻,写出来吧。”
那师叔两字叫得咬牙切齿,简直想活生生把鱼九白吃了。
鱼九白苦笑了两声,看着桌上的毛笔有些无奈。拿起一根“啪”地掰断,用木尖蘸了墨,在纸上比划了两把又颓然放下。转头对身边的男孩说:“我字丑的见不得人,烦劳你帮我写,可以么?”
那男孩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半天才羞涩地点点头。鱼九白低下身来,俯在男孩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男孩似乎吃了一惊,握笔的手一哆嗦,而后在纸上快速地写下字来。耳边被热气撩得很痒,他抬头看向鱼九白,却见那人眉眼流转似笑非笑,脸立即又红得通透。堂下人头攒动,都想知道这师叔祖到底做了什么歪诗。
“好了。”稍顷,鱼九白浅笑着举起纸,吹干墨迹,而后上台交给赵希。回过头来,不忘对那纯情小男生道:“多谢。”
“……不、不用……”大苹果脸。
台上的赵希脸色却愈见惨白,慢慢又变至激昂的通红,猛一拍桌子,声音颤抖地将那诗颂了出来:
“春江chao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chao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虽是地字班,也都是难得英才。Jing通诗词之道的略略一听,皆是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好!好一个不知江月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