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这更深露重的,哪会有什么不识相的吝蛋在街上,咱们快回去吧。”二狗子把手从笼着的衣袖里拿出来在耳朵上搓了搓,这单薄的军皮子快把他的耳朵给冻掉了。
“我看你才是个小王八蛋!”王二麻子翻了翻眼皮,露出分量可观的眼白,“你听着那南边的炮声了没?上面那要漏点火星子都能把我们烧成灰!”
二狗子心里惴惴,又把怀里的后膛枪抱紧了点。这玩意儿里面没装弹,县里面说有这个把式能镇住村里的刁民就行了,他闷闷地想:这还不如烧火棍好使。
“诶?队长你看前边那是不是个人?”二狗子激动地把那双小眼睛从皮帽底下秃噜出来,还不可置信地抹了抹嘴巴。
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不管这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只要抓~住他按匪类移交上去那都是大功一件啊!
“嘿,还真是!”王二麻子比手下更谨慎,但是定睛一看也不能遏制地兴奋起来。
那人侧对着他们趴在地下,摊开的四肢显现出他修长的身材,凌乱的黑发掩着了脸看不清楚,身上裹着看不出料子的青‘袍子’,可一看就知道不是劣等货,这下真的可能吊到了大鱼!
王二麻子对二狗子点点下巴示意两人从两边包抄,二狗子端着“烧火棍”就扑了上去,也不奇怪为什么包抄的时候是队长押后了。
“哈!逮着你了,你这磕碜的匪佬不得好死!”二狗子离趴着的人越来越近,然而对方一直没有动静,他深觉机不可失,抢上前去一枪~杆就捅上了他的脊梁骨,一顿好踹。
那人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然而喜上眉梢的两人都没有发现。
“喂,醒醒!哎唷,这不会是个死的吧!!”演员并没有按王二麻子的剧本就位,他不由得想到了这可能是个死人,有点紧张地去扳那人的肩膀想翻过来瞧瞧。
“吓!睁眼了,队长!”二狗子伸着手指着黑发间漏出来的幽幽亮光,这情景实在诡异,平日里横行惯了的人也不由得脊背一阵发凉。
“。。。(很小声)”那人的嘴唇动了动,心慌慌的二狗子这才发现,这个可疑的匪类有一张很好看的嘴巴,薄厚适中,就是有点苍白。
“啥,你说这鬼小子在说啥?!”王二麻子从不怀疑一个摊在地上的人能对自己造成威胁,把脑袋凑过去想听个清楚,那凉的不像活人的气息喷在耳廓上,让人全身发麻。
然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蕴含着“暴戾“的机械低语,“。。。好吵。”
【确山县立第一等小学堂】王老先生为学校的诞生和发展尽心尽力呕心沥血了快十年了,他在县立第一等小学堂度过了他的中年,而今他要迈入老年了,对学校的热爱仍然不改,而学校也确实培养了无数能干子弟,没有为学校抹黑。
但是就是这些老师都喜爱的学生常常惹出祸来不好收场。
“叩叩。”
“校长。”
王老先生停止对往昔的追忆,看了眼站在门外的男孩,叹了口气。好学生更会讨债。
“进来。”王老先生戴上上课才会用到的老花镜,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个面容稚嫩但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高大模样的学生。
来人一头短短的黑发虬结在一起,却没有遮住那双剑眉郎目。但看面相,谁也看不出来他现年才14,更是一个自幼丧父和孤母相依为命的小孩,也许他的五官尚存稚气,可是他坚毅的神情却早已为自己成年。
“尚德啊,你真的要离开县里上开封去?”
马尚德眼里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然后又回归平静。“是,我已经决定了。”
“我知道你历来勤奋,不管在哪里,这学业想必也是不会荒废。只是你家里。。。”王老先生对学生的学业十分放心,但他一直知道这个从自己村子里每天天不亮走过来上学的男孩,每天宁可饿肚子也要回去是为了侍奉母亲。如此孝顺的孩子这次却做出远游的决定实在是大出意料。
恩师毫不做作的忧心溶解了一些马尚德树立起来的保护层,他微红了眼眶,但是背脊挺直,无愧天地,“父母在,不远游。但是好男儿生在世当以家国为己任,我母亲虽不识字却自我省事时就教导我,岳将军Jing忠报国,是国之支柱;梁山好汉劫富济贫,是民心所向,小子人力微薄,但是在国家危难之际却不可独善其身,母亲知我,原谅尚德不孝。”
王老先生有点诧异,十分感慨地看了眼学生,点了点头:“那好吧。”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其中突出一块让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个给你。”
马尚德脸色一变,他把指节分明的手指捏的发白,还是摇摇头:“我不能要。”
王老先生慢悠悠地把那个信封放在桌面上,他家里也是书香世家了,因此这个动作非常优雅而没有一丝傲慢失礼。岁月虽然已经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但那从镜片后投射出来的目光还是锐利非常,“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今儿子出门闯荡,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只有一点不值得推辞的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