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戏的缺了角,眼看着也要落幕了。把以隐容为中心的那巴掌大小的地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终于在十足的意犹未尽当中自行解散。
在那个四叔佛然离去后很久,隐容都始终一动不动的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处。偶尔被人流挤两把,离梦阳和垅夕两个人就更远了。
悬挂在众人头顶上一溜一溜的彩色灯笼,从中散发出的迷蒙又暗淡的光亮投射在隐容身上。显得整个人犹如福玻斯般美丽。
不知道是好奇心作祟,还是看着隐容孤零零的站在那儿显得落寞而同情心泛滥。总之——
“你大叔跟你爸妈就···厄爹娘,就这么把你抛弃了?纳尼···这么不厚道。”
梦阳从小有个毛病,那就是在一般情况下问完别人想要问的问题过后,总会随之再捎上一句自我感叹。老妈子为此没少教育过他,说什么,“每次你一问我什么倒霉事情我就觉得倒霉,要是你再加上一句感叹用语,我就会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被自己儿子伤口上撒盐更狼心狗肺的倒霉事”。
隐容侧过头看梦阳,表情一脸的疑惑,好像是在确定梦阳问的是不是他。呼吸,呼吸,再呼吸···终于确定。
“家族人丁过多,不争气的都可能被扫地出门,更何况一直不争气的。况且···我双亲早已过世。”
在唐家待的越久,他的性格就越孤僻沉默寡言。这种情况在爹娘接连去世后显得尤为严重。
多年来孑身一人,没有人在天冷时会嘱咐他需添衣裳。卧病在床时同样没有人会来探望他一眼。也没有人照顾过他的想法问没问过他到底想不想要,就什么都不可抗拒的硬塞给他。将他视作木偶。
韩垅夕母性泛滥了。隐容交代的越是简洁,她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一时间,有些唏嘘和感慨。放佛透过这个遭遇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少年却看见了自己。更别提什么原则性的生气问题了。女人有时候的情绪就是这样来的快,当然去的更快。
梦阳讪笑,尴尬道:“对不起阿,那什么···我不知道你爹娘过世了。”
隐容亦释怀一笑,回道:“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也习惯了。”
梦阳这人属于典型的自来熟,在现代做学生的时候已经是但凡看着舒服的,就是一回生两回熟。如今到底个什么情况,事实证明,穿来古代后是有增无减,变本加厉。
“兄弟!我看你挺上眼的,交个朋友吧。”话还没说,已经是自主性的勾肩搭背。
隐容对于梦阳这样的一个亲切动作说震慑到倒没有,但似乎被惊诧到了。从地上影子的变化就可以明显的看出变化后的僵硬紧绷感。
没有回声。
梦阳也不恼,继而说:“我是梦阳。”
很多人听别人的介绍时,说的要么不是“在下姓XX,名XX。”就是“我叫XXX”。可是梦阳不是,他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他只说,我是梦阳。
听起来感觉就像是多年不见的挚友回归了一般,与众不同。又别有一番意味。
那应该是很久以后了,当曾经总是时不时的就要说一些感动的话来给他听,以便在他招架不住边眼角泛红又抓狂的时候,好笑话笑话的梦阳。注定对自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时。隐容才恍惚记起,在十三年里所有的那么多感动话当中,最感动的却是最初的那一句——我是梦阳。
然后的然后,梦阳只听得一个字低声飘进了他的大脑里:“好。”
垅夕一直端详着隐容,听着眼前两人的对话。还未来得及为多了一个朋友而高兴,隐容愈渐苍白的吓人的脸色就展露无疑的暴露在她眼底。
身体没有预兆的倒下。
“隐容!”
“隐容!”
隐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真是美,美到他想,如果这是梦就希望会是一个做的长久又醒不来的梦。
梦里除了爹娘,意外的连阿水也在。最好的天lun之乐,想来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容儿,快到娘这里来!”娘亲站的远远的朝着他笑。穿着水绿色绣花长裙,显得再美丽不过。
刹那,又更换了一个场景。
——“事实说明苏苏不是个好姑娘,所以容儿长大后只把她纳为二房就行了。先磨磨这强硬的性子。”
小时候,阿水只要一闹别扭,父亲就会说这样的话,试图达到恐吓的效果,令她乖一点。但是,显然阿水从小胆子就大。对于做隐容小子的小妾的恐吓竟然嗤之以鼻,一脸毫不在乎。
——“容妹妹容妹妹,哈哈!”
场景再变。
——“容儿,你跟你娘再等四年,四年过后爹就带你们离开唐家。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可以去江南,去塞外,甚至是别的国家。总之,快乐幸福的过日子。”十一岁的时候,父亲温柔地摸着他的头,第一次说出了要离开唐家的话。可是没过一年,那年开春,父亲就死了。
于是,承诺也无所谓实现与不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