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不知夜霜用意,晃身从地上拾起逃窜的大灰兔。大灰兔挣扎,夜霜提着惶恐不安的小灰兔在它跟前幌。不待大灰兔回神,夜霜一手提起它,将小灰兔抛进秋草丛。
“走吧。”
朗月瞧远处模糊的秋草丛一眼,疑是夜霜闲得无聊。
洞府,夜霜关了石门,壁灯羸弱,吊颈大灰兔拦着朗月,丝毫不让路,朗月隐约猜得夜霜用意,颇为嫌弃,并不伸手接,两人对峙。
“吃烤兔吧。”夜霜眨着眼,商量。朗月默然。
“他们又在叉鱼,这儿的鱼都被捉光了。”并坐水廊下,悬脚于湖面。她挽着总角,垂了两缕青丝,愁含暮烟。
“饿了吧。”他望着粼粼湖面,眼眸如夜,星辰两点。
“林子长了好些蘑菇,他们为何不去采?明知滥杀有罪。”
她嘟嘴,他笑了。
她是沈灵羽;我是他,朗月。
十年前,羽和月皆是小孩,同寝同睡,观群鱼戏水,赏夕阳烟霞。
沈宫奇待月己出,月已是梦雨谷公子,然师兄们却避他如毒蝎。两年前,月不曾踏出梦雨谷半步。
九岁那年,月因冲撞了入梦雨谷的陌生人,被罚禁足梨花苑。那时,月以为此生相伴的只有羽,也只能是羽。
岂料三年后的一日,羽冲进梨花苑,剥光了他衣物,哭着跑了出去,此后再未来探视过他。
又三年,义父带来羽,说了二人成婚的事。
这时羽轻灵出尘,笑醉浅涡,风华绝代。
月是期待的;羽也是。他能感觉到她的羞涩。
大灰兔再一次砸醒了人,朗月下意识接住大灰兔。
“杀了它。”他的笑是他曾经渴望的,然而不如期待美好,失神中,朗月见光的眉眼刺痛了夜霜。
羽说过,月是一个双手不会染血的人。
朗月神色淡淡的,全是愁,他抱着大灰兔错身。
“我来做饭。不必杀它。”
山林野火,天外星辰,云阳洞前,夜霜坐等。
明火孤影,朗月正用木片挖笋。大灰兔不曾离去,它蹲坑前,瞅着火光中的人。
树梢垂头,新月如钩。
屋顶,抵背而坐。晚风执壶饮酒,苏星翘首望月。
“战事依你。”可见刀起刀落,垒垒白骨,恍如昨。
“查而无果,跟丢了。”晚风说及五天前刺杀一事。
“无法获得平静的人,不会甘心。”
苏星勉力浅笑,黑夜是一张忆幕,那人的脸恰如眼角月。
“刺客?呵,不知哪朝哪代哪位人物又曾遇过这般的。”
苏星侧身,抢过酒壶。晚风不解。
“英俊?邪魅?冷漠?孤寂?霸气?”
已拭过酒汁的嘴角微微翘起。
“都不是。见了也形容不出。晚了。回屋小憩。”
苏星飘然离去。
“沙场秋点兵,深院人宵立。”
酒壶坠落。霜洒,叶碎,人已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