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十一月。
菊花开了满城,秋意浓。
连朴对着面前的铜镜,拿起青黑色的黛,削尖了,熟练地描着那眉毛,轻轻抿了抿红纸,用丝帕裹着喉结,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情。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每日都有一丝的恍惚,竟然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镜子中的自己,是他?还是她?
似乎只有那耸动着的喉结才能证明着。
可是,丝帕挡住了以后,却好像又不能证明了,上了妆,便带上了面具,每日用面具示人,声音要柔和,眼梢要带情,脚步不能过大,笑不能露齿,一切要以女性为标准。
很是意外,以为一个男孩会在这青楼里寸步难行,结果换上了女装之后却易如反掌。
花娘说,他是从后门进的。
那些人没了舌头,不能说话,不会写字,就好像,等死的机器,做到不能做了,就可以被抛弃了,就好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朴儿,好了吗?过来替我系个凌云髻吧。”花娘特有的声线从屏风后面传了过来。
快要六年的时间,楼外楼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最顶楼,却还是花娘,稳稳当当地屹立不倒。比花娘年轻可爱的,讨人喜欢的,连朴见过不少,可是,却始终撼动不了,花娘的地位。
她说,美丽的皮囊不过尔尔,最重要的是,让恩客听你的话。
为此,她学会了更高竿的手段,一步一步,活在了算计里,只有找到一个人,把自己赎出去,才是第二段人生。
连朴记得,她说那句话的模样,自信得像一个谋略家。
连朴拿起木梳把那如瀑的墨发分成两股,熟练地用簪子固定着。
“他说他要娶我,快三年了,你说,我答应不答应好?”花娘直着背,摸着脸上岁月留下来的痕迹,时间最是不能骗人的,无论怎么掩盖,总会是留下一点痕迹的。
连朴知道,花娘口中那个人是谁,京城里有名的贾商,追了三年,问了三年,求了三年,连朴时常在想,若不是为了铠爷那个六年之约,花娘怕是,早已经离开了着风尘之地了。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要走了,说来,还怕真的会不习惯你不在的日子,我整理头发的手艺,可没有你的好。”花娘轻声笑着,那第一次所见的冷冷清清的气质,也被生活磨得变得世俗了。
连朴把那白玉梨花坠子拿了起来,寻着要插入的地方,比划了一番,却被花娘按住了。
“你知道,这坠子,是谁给我的吗?”花娘柔声问道。
“白梨。”连朴回道。
他其实都懂,只不过,他们不想告诉自己,他也不想多问。
今日,大概是个契机了吧。
“你很聪慧。”花娘从连朴的手上拿过那对白玉梨花坠子,缅怀地看着,“她说,在我初夜的时候,戴上。”
作者闲话:
啦啦啦啦啦啦开卷二拉谢谢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