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爷收起油纸伞,在一个黑漆漆的后门停了下来,幽幽说道,“到了。”
这一声,带着无限的缅怀。
他们不是从正门的路上走过去的,而是像一只肮脏的老鼠,从后面的小径,偷偷潜入的。
毕竟不是恩客,也不是有做派的表演,有求于人的时候,怎么可以这么正面呢?
雨下得淅淅沥沥的,滴落着,shi了连朴的脸,连朴一抹脸,咽了一口口水,他想知道,门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随着铠爷的手轻轻一推,连朴瞪大了双眼,他看到了——底层。
那是一群眼睛失去了光芒的人,不是像老鼠,就是老鼠,做着最重的活,满手老茧,看着他们两人一步一步地侵入他们的领地,却只是麻木。
——死寂般的麻木。
“怎么,失望了?”铠爷问道。
连朴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被买回来的时候,就被拔了舌头。”
除了听话,他们别无他法。
顺着那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看着那越来越聚焦的光明,嘈杂的声音也愈发的明显,人声鼎沸,穿着丫鬟服饰的少女们步履匆匆,脸上化着Jing致的妆,给不断涌入的客人安排着酒桌,服侍着饭菜,无论贩夫走卒,还是权贵达人,在这里似乎都是平等的,你在这金字塔的最高层布施着,而这楼里的人,只能笑脸迎人,笑着,笑着,就习惯了。
连朴看着楼下辟出来的金鱼池塘,他从未看过这么好看的金鱼,似乎每一条都是能鱼跃龙门发着闪光的,那水清澈得,似乎倒映着另外一个世界,凿了渠,通了乌河的水,池塘里面还养了几朵荷花,也不知是真是假。
应该是假的吧,现在才不过三四月份,荷花哪有这么早开。
连朴随着铠爷的脚步,思绪一度飘远,也不知道走了几楼,只看着头顶那尖塔装的烛台,把整个楼外楼都照亮了,像是个泛着白色浪头的漩涡,他们大概就是这漩涡里,不断做出游泳姿势想要逃离的鱼吧。
铠爷停下了脚步,轻轻地叩开了门。
一个女子轻轻推开了门,头上带着那白玉梨花坠子,随着那身姿轻轻的摇晃着,连朴笑了,他留在这里的理由,更多了。
“花娘,好久不见。”铠爷笑道。
“好久不见。”
“六年不见,楼外楼的头牌,仍待我如初,铠某甚是感动。”铠爷戏谑道,按住了花娘为他斟酒的手,反夺了过来,也不倒入杯子里头,直接对着嘴巴就倒进去了。“嗯……不错,这青梅酒,有个年头了。”
“我记得你爱喝。”花娘盈盈地笑着,“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孜然一身的,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些什么。”
铠爷四下打量着,“你这里,缺了个丫鬟。”
“你的意思是……”花娘挑了挑柳叶眉,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是人衬得那白玉梨花坠子相得益彰还是那坠子衬得人的气质更为风华,“他?”
“你不认得他像谁吗?”铠爷摘下了眼镜,那令人沉醉的桃花眼注视着花娘,花娘莞尔一笑,“认得,怎么会不认得,她好吗?”
“你们在说什么……?”连朴只觉得自己在看一本只有自己看不懂的书。
花娘用涂着丹蔻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连朴的脸,指尖顺着人中滑落到肚脐,再捏了捏侧腰,连朴吃疼地呻yin了一声,花娘玩味地说道,“身段不错,装成姑娘可以,但是,花无百日红,我断不可能保他长久。”
铠爷轻笑,“六年。再六年,无论生死,我带他走。”
花娘苦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再熬六年?”她那冷清的性子,能够当上这楼外楼的头牌,实属意外。
“怎么?有心上人了?”铠爷试探道。
花娘正视着,换了个话题,“作为交换,不如你告诉我,怎么在太后的手里跑出来的?”
连朴竖着耳朵,他也想知道,铠爷如何在皇宫这没有人权的地方,救出飞雪仙。
铠爷苦笑,“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说罢,又自顾自点点头,“也对,你这里怎么会缺达官贵人。”
花娘心里已经有了算盘,只不过,她想看着他亲口说出来,难堪罢了。
半晌,“我陪了皇帝一晚。”说罢,一饮而尽,站了起来,戴上眼镜,“人,我留给你了,六年后的今天,我来找你。”
转身离开。
花娘脸上,再无笑容,面无表情的,用手轻轻拂过连朴的脸,从上至下,来回地摸着,喃喃道,“你真的很像她。”
连朴被注视得脸红了起来,“谁?”
“楼外楼当年的头牌之一,白梨,我的……师傅。”
“看来,还是逃不过这个轮回啊。”
花娘嘴角微微一勾,“你叫什么?”
“连朴。”连朴乖乖回应道。
“那,我今晚就教你画眉罢。”
作者闲话:
发烧了,忘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