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
也是这样一般的黑夜,锁眉色杀,白影萧索,血腥之气,弥漫在他的身周,指尖。
奉国将军任言金任府大宅,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任家上上下下四百余人口,几乎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完成任务后,他面无表情收回长剑,将染着鲜血的剑片在眼前尸体的衣襟上,不紧不慢轻轻擦拭干净。
募地,有幼儿惊惧的哭喊之声,尖锐,刺耳,一阵阵灌进他的耳朵。
还有活口么?
他不悦皱眉,转过头,看到无情手中紧紧拽着一个二三岁的男童,那男童见到满地的尸体,唬得面目早已苍白,只是不停地喊救命。
白衣之人站在那里,淡漠地看向那个小童。
男童只是惊恐地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当时,他乌发披肩,看似清韵出轴、暗沉流香,一双眉目,完美无瑕。微微一笑,倾城绝世,繁华褪尽。
他的笑容里藏了一丝杀气,可是倒映在三岁的孩童澄澈的瞳孔之内,是如狂风暴雨之下最后一丝温存。
那孩子挥舞着小手小脚,忽然没命地朝他喊:“救救我!救救我!”他的眼里,有那许多的希翼与渴望,带着莫名的确定,对眼前之人定会出手相救的确定。
向仇人求救?
白衣之人轻笑,如冰样的眸光直向抓着孩童的男子逼去:“为什么留下他?”
对面之人是无情,他抓着孩童的手一松,那孩子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这孩子的眼神像极了师父你,我下不了手。”
那孩童跌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他跑过去:“姐姐,你救救我。”
他叫他大姐姐,第一次,有人,叫他姐姐。
对面的无情,微微一惊,旋即,唇角好笑地扬起。
“好,那你过来。”李御依旧是笑着,手中的剑发出一阵噬人的寒冷的光芒,“到我这里来。”
忽然,那个男孩冲上来紧紧抱住了他的右腿,紧紧抱住,不肯松手:“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
他眸色一低,将手中的剑举起,一刀挥下。
出乎预料,那个男孩儿抬头,一双眼睛,这么清澈的眼神,倏地仰起。眼角,是泪水,他的眼神之中,有一种不驯、桀骜与放肆,他就那样看着自己。
白衣之人的刀尖,正在他双眼的正上方,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
对面那双眼睛,射出的光芒,一如当年的自己。他知道,这样下去,那个孩童,必定脑浆迸裂,即时毙命!
可是,他犹豫了。
“为什么不动手?”无情眉头轩扬,“你是不是也下不了手?刚才我举起剑的时候,我看到他这双眼睛,我觉得像极了你。所以,我收了剑。”
白衣之人面无表情地瞥一眼无情:“你不杀他,难道要留着他作后患么?”
“成不了后患。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无情声音有些沉重,“这孩子叫任箫,是任言金的独脉。他无父无母,如果可以,我想收下他。”最后,他又加了句,“天涯整日在家里无事可做,我如果送个礼物给她,她必定高兴。”
任言金,因功高盖主,太过招摇,当今皇上皇甫健便要用这种方式置其全家于死地!
而天涯,便是当年留在他身边的两个徒弟之一,一个名为无情,另一个名为天涯,是个女子。
无情在说起“天涯”的名字时候,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一丝难得的笑意与温润。对面的白衣之人微微顿了顿,手中举着剑,犹豫不定。
“姐姐。”小男孩只是一个劲地抱住他的腿,死死不放手,对着他手中的刀尖,竟然还在叫,“姐姐……”
一个三岁的孩童,竟然把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仇人当成了救命稻草!
杀人不眨眼,从来都是!
可是这一刻,他犹豫了!
夜风凄冷,夹杂着血染之气,萧萧风流,有清凉的细雨屏退了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
找不到原因,下不了手。明知道,如果让皇甫健知道,他们私自留下了任言金的血脉,必定会大发雷霆,可是,还是下不了手。
竟然会是因为一个三岁孩童!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一夜,他最终还是默许了无情,留下了他。
也许,是因为他抬起头来那一双清澈的双目,泛着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辉光。这样一双,他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曾见到过的,跟水一样澄净的眼睛。
他一双沾满了血水的双手,在面对这样一双眼睛,竟然下不了手!
所以,他留下了他。
不过,自从把任箫带回他的住处后,他有时候,也会后悔。
“你离我远点!”每次李玉要出门,任箫就会蹒跚跑过来死死圈住他的左腿,涎皮赖脸要他抱抱,他不由得皱眉。
“姐姐抱抱小箫嘛。”有时候,他自称小箫,有时候,他自称箫儿,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