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一九三年。
赵国,文王元年。元月十八。
咸宁城,昭烈侯府,静心苑。
正屋耳房。
“真羡慕香桃、香红,听说小公子刚生下来她们就得了老候爷的重赏,今日洗三想必又有打赏。”听着正院传来的炮竹声,香叶语带羡慕的感叹,“同是新进府的丫鬟,咱们怎么就没福气到正院里伺候呢。”
“是啊。下次见面,那几个小蹄子还指不定怎么得意呢。”香翠正了正头上半旧的绢花,语气含酸、眼带不甘的附和。
“谁让人家命好呢,我们也不知是倒了哪辈子的霉才跟了这么个主子。听说他出生的时候……”香柳放下手中的瓜子,看香叶、香翠两人眼冒星光、竖直耳朵,心下得意,正欲开讲,就被一道微冷的声音打断了。
“我去看看公子醒了没。”香草扫了三人一眼,将绣了一半福字的小孩肚兜放到针线篓子里,弹了弹衣摆,起身向卧房走去,普通至极的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
“……”
“你看看她什么意思,整天板着个脸少爷长少爷短的,合着就她香草一个人是忠仆,我们就是那偷jian耍滑的。我倒要看看她见天儿的巴结那病秧子能巴结出什么花来。到时候,可别找不着地儿哭……”被打断话的香柳语气愤愤,继而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瓜子儿嗑得“嘎嘣”响。
“哎呦,你这张嘴也忒毒了些。我倒是觉得二公子也怪可怜的。”香叶见香柳越说越放肆,便出声阻了她的话。说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带出怜悯之色。
“我觉得也是。刚出生的小公子暂且不论,大公子未进学以前可都是与大爷他们一起住在正院里的,就是现在住的锦绣院也是说不出的宽敞大气。只有二公子被打发在这么一个破旧的偏院里,除了东西厢房里的书简,就是满院的老树,连朵像样的花都没有。面儿上说是清静,利于养病,可自从月前洛大夫没了后,也不见夫人再派大夫过来。这剩下的药也不多了,以后还不知怎么办呢。”
香翠感叹道,不知是为她口中的二公子叹息,还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香叶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只听香翠又继续道:“而且你看大公子身边的一等丫鬟有四个,贴身小厮两个,侍卫八名,都是军营里退下来的好手。二等、三等丫鬟并粗使仆妇数十人,而且都是几代的家奴。大公子的nai娘又是夫人nai娘蔡妈妈的女儿。她儿子正砚如今也在大公子身边当差,还和公子一起习文练武。听说公子已经求夫人销了他的奴籍,还以nai兄之礼相待,以后见了少不得要尊称一声正砚公子呢。
再看咱们公子身边,只有侍琴姐姐一个大丫鬟,虽说是夫人派来的,但谁不知道她是因为打碎了夫人陪嫁的玉佩,才被打发过来的。而nai娘吴妈妈据说是两年前自卖自身进府的,还带了她五岁的侄儿尹子枫进来,听说是被夫家赶出来的。其他人跟我们一样,都是王上赐府后才买进来的。
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怎么忍心把二公子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大老爷倒是来过几次,可也只是在窗户底下站上半天,临了长叹口气便走了。
说起来还不如三房的元乐公子,虽说三老爷是庶出,不受老侯爷、老夫人待见,可三夫人对三公子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
就是我们乡下人家穷,得了男娃子也是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像……这样一想二公子的确怪可怜的。”香翠猛地灌了一口热茶,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口干舌燥的。却把旁边的香柳、香叶震得一愣一愣的,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有什么好可怜的,人家再不济也是昭烈侯府嫡出的公子,那轮得到我们这些卖身为奴,命都攥在别人手里的丫鬟可怜。”香柳回过神来,看到香叶、香翠二人面带怜悯,忍不住出声讥讽道,继而又高声朝里屋喊道:“而且,我听说咱们这位二公子可是八字带煞,刑克六亲的命。”口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啊——我的祖宗诶,你小点声,万一被人听到可糟了。”香叶看她越说越不像话,连忙直起身用手捂着她的嘴道。
“怕什么,侍琴去催上月的份例了,吴妈妈在厨房准备饭菜,里屋一个是刚开口的小nai娃,一个是锯了嘴的闷葫芦。除了这些人,谁还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你呀,惯会自己吓自己。”香柳摆摆手,朝香叶一脸没所谓地说道。
“咳——”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三婢大惊,一回头发现侍琴已走到了身后,连忙起身福礼问好。
“侍琴姐姐好,我们——”剩下的话在侍琴洞若观火的目光下不自觉地吞了下去,只好讪讪的干笑了几声。
“你们是闲着没事干了吗,在这里编排主子。院里的空地我打算拾掇出来开春种菜,正缺人手呢,你们既然得空,过几天就把它翻出来吧。”说完也不管身后三人什么反应,撩起帘子进了里屋。
里屋。
“公子可醒了。”侍琴坐在炭火边的小杌子上伸出手烤火,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香草,跳动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