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中的顾子鸿双脚乱蹬两手乱抓,颈上的手力道却依然大得惊人,铁钳般死死地扣住他的颈项。
“不叫我就放开你!”这声音异常虚弱,显然和他手上的力道不成正比。
顾子鸿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使劲点头,喉间发出类似小动物的哀鸣。
颈上的手突然松了力道,但并未移开,顾子鸿张嘴正欲喊叫,却又被那人死死捏住。
“再叫我就杀了你!”那人虚弱地威胁道。
顾子鸿喉间发出“唔唔”声,拼命点头。那人松开他,他这下倒比之前规矩了,一个跟头翻到床里边,缩成一团,抖着牙关道:“你你你、你是谁?我我我、我没钱,隔隔隔、隔壁房间里叫程昱的那小子身上钱多,你去打劫他吧……”
那人似乎有些受不了他,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你给我闭嘴!”那人像是受了伤,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又道:“不想死是不是?”
“嗯嗯嗯嗯……”顾子鸿拼命点头。
“送我回松巫山上的好汉寨我就放了你。”
“啥?松什么什么山好什么寨?那是个什么地方?”
“你不必管它是个什么地方,我受了伤,你只管送我回去便是,酬金自然不会少了你的,但若你敢耍什么花样,即使我死也要拖着你一起!”
顾子鸿有些不解加不忿:“你有力气杀我,没力气走路么?”
那人忽然凑近,鼻息碰触他的额发:“杀你我只用两根指头,走路却要用两条腿。”
这一次顾子鸿回答得异常干脆:“好!我送你!”
……
天际已微微泛白,斑驳的微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洒下,上空隐隐传来几声鸟鸣。
顾子鸿脚踏枯叶,一步一跄踉,背上的人终于在被他第不知道几次“掉”在地上之后怒气爆发:“你故意的?!”
顾子鸿心道:老子就是故意的又怎么着?老子把你扔在这深山老林里跑了看你怎么杀老子!老子一介书生劈柴的事都没做过你把老子半夜抓起来背你爬山?你丫的长得高也就算了偏偏还长那么壮,老子真是白天吃饱了力气没处使么?!
顾子鸿从地上爬起,气鼓鼓地瞅准一棵光秃秃的树,走过去靠着树干坐下,拿袖子扇风——这一路走上来,他的汗可没少出,估计本就没什么rou的身子板恐怕又要薄上几分。
被他扔在地上的那人脸色极是难看:“你干什么?”
顾子鸿看也不看他:“老兄,我是个人诶,我只是个人诶!你总不能让我像个机器一样不眠不休吧,好吧,就算我是个机器,这机器运作久了也是会报废的,你让我休息一会儿行不?”
那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皱眉道:“这就要休息?我以前背着我兄弟翻了两座山,赶了两天的路都只在中途停下吃了两顿饭,你走这一点路就要休息?真是娇弱得像个女子。”
“啊呸呸呸!你才是女子,你全家都是女子!爷我可是纯爷们!”
“你说什么?”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面前,虽是坐在地上,那股气势却也是不可掩盖的。
那人双眼微微眯起,目露凶光,盯得顾子鸿脊背冷汗直冒。
顾子鸿昧着良心道:“我说我是女子,我们全家都是女子!”
那人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转过头去。
顾子鸿将提起来的心放回肚子里,小心翼翼地从头到脚地打量这个他背了一路却还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长相的人。
那人长得还算能入眼,鼻梁挺直,剑眉浓黑,头顶微短的发嚣张地竖起,像只炸毛的大猫。和那张脸不相衬的是他那一身粗陋衣衫,浅麻色的破布像是一块一块拼接而起,腰间系着一根乌青色的布带,宽松的长裤破了几个大洞。再往下看,小腿以下几乎被血染透。
顾子鸿突然想起上一次南宫晟治受伤,也是流了好多血,那时的南宫晟治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样子和这个人生龙活虎的模样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然后他很白痴地冒出一句:“你受伤了呀?”
那人斜眼瞟了他一眼:“废话!我不受伤能让你背着受罪?”
听他这么一说,顾子鸿一时间升起的同情心顿时土崩瓦解:“靠!是你让我背你的,又不是我求你让我背,我放着好好的绵软大床不睡来跟你爬山好玩?”
顾子鸿说完便弹开数米远,他知道这人性子躁不好惹。
谁料那人竟没发火:“我说过,酬金不会少了你的!”只是语气极度不耐烦,“让你休息够了,咱们也该继续上路了吧!”
顾子鸿腹诽道:看你这穷样,估计家当全拿出来也买不起顾胜宇那衣服上的一块布吧……酬金……唉。
想到顾胜宇,顾子鸿叹了口气。不知道顾胜宇发现他不见会不会着急呢?想到这,又叹了口气,顾胜宇虽然救了他,可一直都是一副不大待见他的样子,会着急?
啊呸!他爷们一个,这乱七八糟想什么呢?顾子鸿在心里将自己鄙视了一百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