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李慎没有被心上人的拒绝所打倒,反而在第二天又卷土重来。
这次他带来了城里流行的一些小玩意。就是几个九连环,几个铜币就能买到一堆。不过便宜是便宜,要解开一个九连环可不是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可能就陷入更加糟糕的困境——就像李慎现在的情况,这个手不是很灵巧的人硬是要给柳无痕示范这些九连环应该怎么解开,但是却陷入更大的危机——他把所有的环都缠到一起了。
如果是让买这东西给他的小贩看到,肯定会惊叹原来还有人能弄出如此排列,真是人才一名。
但是此刻的李慎自然不会体会到小贩的激动之情,他现在只是窘迫地摆弄着手里的玩意,头埋得低低的像是要把自己那张通红通红的大脸埋到小小的九连环里一般。
倒是旁边坐着的小孩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无神的眼睛落在李慎手上那九连环上,然后再慢慢移开,落到某处的一棵小草上。也许他是在看着这个面熟的叔叔苦巴着脸地在弄这个奇怪的玩意,也许他只是觉得没趣,又也许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周围发生什么事。
天气已经是越来越凉了,在山边地区,秋色总是比平原上的更快地窜上人的鬓角,院子里本来用来留种的菜也已经抽出青碧色的花穗,黄澄澄的花骨朵直愣愣地迎向秋天的天空。
李慎终究还是耍不过手上jian猾的铁环子,不免脸上多了点挫败的神色。
正当他窘迫不安的时候,一只雪白的手却把九连环从他的手上接去了。
李慎愣了片刻,忙把头抬上去,看见的是带着微笑的柳娘,手上拿着的是他的九连环。他一下子愣住了,一脸傻相地看着柳娘无比灵巧地揭开那个堪称不可解之谜的九连环。
“李大哥,可以了。”柳娘把解开了的九连环交回李慎手上。
“……谢,谢谢。”可能是被柳娘的突然动作吓到了,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到了柳娘手上反而轻而易举的事实所击倒,李慎的表情还是有点木纳。
柳娘倒是没有留意到李慎的表情,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上不存在的灰尘——即使是最简单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是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韵味。她抬起头,遥望头顶澄澈的天空,嘴角带着点落寞的颜色,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但是很快她又恢复过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对李慎笑笑,又走回屋里继续她的针线活。
李慎痴痴地注视着柳娘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她刚才的神情,尽管没有看得清楚,但是整个人的寂寥却是让他不觉握紧了拳心。
一旁的柳无痕却是丝毫不觉,眼神继续涣散无踪,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映着的只有院子里的突兀的泥块,尽管被来往的脚步磨平了棱角,但是起伏的线条还是清晰入目。一只大头黑蚂蚁刚从上面溜达而过,像是迟暮的老人,没有了年轻时的沉重负担,只是一心闲适地信步而行。
不远处传来山里几声鹊声,不过再过几段日子这些声音也该消散殆绝,因为秋天已经快要过半,山里要飞往南方过冬的鸟雀已经走了过半,只留下灰不溜秋的麻雀还会在这里贫瘠的土地上蹦蹦跳跳,寻找着不多的草籽或者地虫。
这不免让李慎想起也是有一个秋天,他留宿一间客栈,客栈建在山隅之间,用木板搭上泥砖凑成的两层楼房,光从外面看真的没有什么安全感。他那时候刚辞别一个东家,挟着几件细软准备南下去凑五年一度的比武大会的热闹。刚入江湖时的冲劲还在,但是棱角已经被磨去得干净——他本来就不是恃才傲物的人,本来谦逊老实的性子更是让他在出来行走江湖之后获得了大好的人缘,所以越发明白当今世界的事理,这对于一个出身偏远山村的小伙子来说,着实不容易。
那日的晚霞火红,烧尽了整个西天,一行秋雁排成人字形从东北方飞来。那是他家乡的方向。
那一刻,本来没有多少多愁善感神经的他突然之间觉得茫茫秋风,天地之大,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朋友他是有的,对酒当歌谈笑风生,只是这一刻他心里填充着的却是一股由这把秋色燃烧殆尽过后剩下的空虚。
身边的朋友已经逐渐有了红颜知己,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江湖上形单影只。屡次婉言拒绝好兄弟们的好意,也有几个姑娘会红着一张脸蛋词不达意地表达衷情,但是到最后他心里只有柳娘一个。
曾经有一个兄弟拍着他的肩膀说:李老弟啊,女人就是那么一回事,咱大老爷们一辈子总是要栽一次在女人手上;区别只在于,你是栽对了坑还是跳错了池塘。
而他李慎这辈子,就只认柳娘是他的妻。如同他兄弟说的:栽了。
自从他第一次看到握着柳无痕的右手,手把手教写字的柳娘时,他就已经栽了。
柳无痕在村子里没有一个娃儿愿意陪他玩,大多是听了大人的话说他傻,不要靠近了沾上晦气;胆大的会抽冷子扔几块小石头,带点尖利的石头划过柳无痕的脸颊,嘶的一声轻微,却是留下了一代隐隐带着粉红的白色伤痕。还没破皮,只是过了不久那里就红了起来,殷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