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片混乱的喧哗,说话声,叫好声与偶尔响起的掌声混作一团,闹腾的让人心烦。这样的情景,每日都在这里上演。穷人图个乐呵,难得糊涂;富人图个消遣,打发时光。总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戏班就是这么个世界的缩影,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道尽大千世界。
碧秋钧侧身站在帘后,静静瞧着台下密密麻麻的看客,渐渐的目光变得迷离,过往的种种似乎还在眼前飘飞。烈日的炙烤,师傅们的责难,同僚的欺辱……虽然这些都已经离自己远去,但是,回首来时路,不觉间依然寒透重衣。
收敛了思绪,听着台下的嘈杂,碧秋钧秀眉微蹙。他向来喜静,最不耐这种纷乱。即使身为戏子,即使那些喝彩,荣光都属于他,他也喜欢不起来。只是今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享受。
清澈的目光透过帘子的缝隙瞧着台上那小小的身影,似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也许见那孩子过得好些,会觉得对得起已经逝去的那段年华。有些东西注定只能放在脑海中,奢望。但他不后悔。
乐声再起,台下好似约好了般,忽地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碧秋钧水眸微眯,淡淡一笑。这就是他的号召力。
挑帘,登台。
脚下稳而不乱地走着梅花型,准确,严整。一甩水袖,回身亮相。一眼就看见那位坐在边角处桌的丰俊男子,探究般的多瞄了几眼。
碧秋钧注意那个男子很久了。近几个月来,凡是自己的戏,他一场不落,并且一直低调的坐在那里。但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骄傲。如松如梅,苍劲挺拔。
那样的人,即使混于人群之中,也会被一眼看到。
他不是一般人,碧秋钧如此断言。单凭那一份气质,就足以证明那男子的身份。而且,这个人近来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好奇,让他想一探究竟。近几年除了家人,能让碧秋钧感兴趣的人和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得不说,那男子好能耐。
心里思忖着,手中的动作丝毫不乱,折扇唰的一下打开,一幅牡丹微微摇曳,活灵活现。极美,极艳。亦如其人。
碧秋钧偏头,眼波流转,无巧不巧的,那清浅却不见底水眸正对上那男子那缕深邃的目光。同样的,带着满满的探究和赞赏。碧秋钧微微迟愣,男子轻笑,竟然冲着他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让开!让开!”还未等碧秋钧合起折扇,就听见有人百无禁忌的高声吆喝,随后响起一连串混乱的脚步声。一队身着鲜亮军服的士兵鱼贯而入,唰的一下分成两拨,将戏班子围了起来。
这……碧秋钧微微蹙眉,唱到一半的词也戛然而止,目光有些不悦。这些人,看来又是闲不住了。也不知,这回有想借着什么理由来要孝敬呢?这年月的兵……碧秋钧想着,心里止不住的厌恶。
没人注意碧秋钧的神色,全场寂静的压抑,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吓得四周的客人没有一个敢动弹的,连喘气都尽量轻声,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这年月,兵就是匪。手里有军队的人都是大爷,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班主闻讯也急忙赶来,小心的招呼着。“各位军爷,招待不周。快请坐!”四处瞄了眼,来到一个熟悉的士兵身边,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那士兵瞧了眼门口,撇撇嘴,似不满的道:“没大事。”
“没事的就都出去!这里我包下了!”正嘀咕着,门外一个长得硕壮高挑的男子走进大厅,找了个最好的位置,拉了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十分自在的看着被他赶得匆匆离去的人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目光直直地望向台上,脸上也带起了笑容,只是里面隐着一丝怪异。
伸了个懒腰,身子向后一靠,一只脚踩到桌子上,悠闲的点着戏。“美人,唱段《牡丹亭》听听!”
台上的碧秋钧被他怪异的目光盯的难受,宁静的目光掀起微微的波澜,心下一阵腻味。也不知道今天是走了什么运头,怎么碰上他了。那位郝团长来这还没到一个月,但他的大名碧秋钧却早有耳闻。那家伙没事了就去个个戏班、酒楼里四处游荡,弄的人心慌慌,绝对是一大害虫!
只是事到如今不演是一定不行了。碧秋钧只得调整身姿,换了步型,准备唱那曲他很不喜欢的牡丹亭。
“没听到郝团长的话吗?怎么还不走?”一个大兵注意到还留在这里的那个丰俊男子,冲着他大声喊着,作势要赶人。碧秋钧神色微冷,不屑的眼神中还带着一种看笑话的意思。敢这样嚣张,看样子是那个郝团长的亲卫了。不过,他不相信那个男子是个好惹的主儿。
“你们就是这么当兵的么?!”男子见状,眼中闪过锐利神色,语气也变得冷硬,浑身上下弥漫出一种威压,明显是久居上位之人。“和土匪有什么区别?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军队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不堪大用!”
男子丝毫没有给他们留面子的意思,剑芒似的尖锐目光惊得那士兵向后退了一步。“就凭你们还怎么上战场!怎么保家卫国!百姓若要靠你们,早不知成了何等模样!怪不得我泱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