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唱完了那有史以来第一清净的戏的碧秋钧正坐在镜前卸妆。眉眼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疲倦,思绪千回百转间带起了幽幽的伤感。自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随意使性子,被人宠着护着敬畏着的李家小少爷了!若是曾经,祖父还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定然会果断的拂袖离去,哪管他是否高兴?又何须这般委屈自己,苦苦周旋呢?
“碧先生在担忧何事?可否向郝某诉说一二?”郝云初大步走进后堂,那叫一个自然,就跟进自家的后院似的,丝毫没有做为客人的觉悟。
碧秋钧秀眉轻蹙,从镜中瞟到郝云初的身影的一瞬间,原本就有些压抑的心情更加烦躁。就刚刚那一会儿在前面陪着郝云初闲谈,碧秋钧就觉得腻味了。他倒是巴不得再也见不到那郝云初才好!只是,事与愿违,这人来这儿,戏也听过了,闹腾的也够本了,可是就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却让碧秋钧头疼的很。
正思量着,郝云初已经到了面前。也不等碧秋钧站起,直接伸手压住碧秋钧的肩膀,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的容颜——素颜的碧秋钧没有了台上的风情万种,绝美的脸上多了分飘渺的宁和。浅淡的眉眼如梦如幻,似从墨色深处的江南山水中走来,带了几分朦胧。
凝视半晌,郝云初轻轻的笑了,笑容中带着轻蔑和称心如意的满足。忽然,郝云初伸手欲挑起碧秋钧的下颚。碧秋钧悚然而惊,眼中闪动着幽深的寒芒,抬手架开郝云初的手臂。顺势站起向后退一步,转身面向郝云初:“郝团长,怎么有空过来?”
压下心中的烦闷,碧秋钧神色平和,温言询问。甚至嘴角带起的微笑都那么自然,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只是来看看碧先生。”郝云初上前一步再次挨近碧秋钧,神情里带上了戏谑。手指缓缓从碧秋钧的手背上划过,最后停在他的衣袖上,轻轻敲击着道:“碧先生也该做几套衣服了。”
碧秋钧身子一颤,修长的眉皱起又迅速打开。“有劳郝团长了,您这么辛苦的来看大家,碧秋钧代大伙谢过了!”碧秋钧忽然扬了声,一双水眸左右顾盼,“大家是不是也应该谢谢团长呢?”
说完碧秋钧抽身一退,将把位子让给闻声围过来的人,自己顺理成章的退到外围,淡淡的看着郝云初应付那群狂热的戏子们。要知道团长这个称谓,可是有不少人喜欢。
但愿他们能多托一会儿,碧秋钧暗想,要是可能你们最好把他带走,免得我连卸妆都不得安生。不着痕迹的将白皙的手放在衣襟上擦拭,眼神里闪过厌恶。我碧秋钧虽是戏子,却不需要依附权贵!
唔?被围在中央的郝云初眼中的炽热更甚,就那么直直的盯着碧秋钧,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迫切的想要得到。有趣的小东西,我也想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我还没见过敢违背我的意思的戏子。
郝云初想着,也不着急拨开人群,好似不在意般的开口同碧秋钧闲聊:“碧先生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改日我让他们多扯几匹送来。”
“这不方便吧。”碧秋钧有些为难,郝云初明显的不怀好意。若是再拿了他的东西就更撇不清了,以后还不知道会被缠成什么样子?他不想自寻烦恼!更何况,他碧秋钧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就算在不济,也不会如此的轻贱自己!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派几个人过来一趟而已。碧先生觉得呢?还是,碧先生看不上郝某送的东西?”见碧秋钧有意推脱,郝云初觉得被落了面子,语气微沉。后一句更是凝重,淡淡的带出几分逼迫的意思。
“碧先生收下就是。柯某那恰有一匹天蚕丝的锦缎,改日一同送与碧先生。”那个始终坐于角落的柯少帅不知何时也进了后堂,铮亮的目光审视一般在碧秋钧身上停了一瞬。而后转目看向郝云初,调笑道:“我却觉得碧先生穿大红最好。颜色鲜艳,又喜庆。也映得先生人比花娇。”说完还略带深意的望了碧秋钧一眼。
碧秋钧听的眉尖轻蹙,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是故意试探,还是别有心思?难道是个伪君子?碧秋钧不禁疑惑了。可无论怎样碧秋钧也都还是碧秋钧,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什么!随即眼帘微垂,淡淡的回答,不卑不亢。“您说笑了,碧秋钧再好看也比不得女子。”
“你可谦虚了。”郝云初邪气的笑着,“碧先生垂眸轻笑的模样可比扇中的牡丹更加雍容华贵,美艳逼人。”
碧秋钧不再答话,只是仰头直视着两人。他一直低垂着头,只是由于身份之间的差别,以此来表示尊重罢了。并非是他不敢直视!
自从我决定入戏班时,就已经决定承受一切。哪怕比这更难,我也不会退缩,不会改变初衷!碧秋钧的目光中闪过一抹锋利的亮芒,坚毅,执着。刚硬到极处却又偏偏渗出水一般的韧,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柯景然被那目光射得有一瞬间的愣悚,随后心里浮出喜意。这样的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呵呵,柯某孟浪了。想必也只有白才配得上先生。”柯景然双眼微弯,话锋一转便将刚刚僵硬的气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