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有知觉的时候,湛休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眼睛睁不开,身上像是被烈火炙烤着,热辣辣地痛得厉害,想动,却发现身体像是被束缚在了某团布帛之类的所在,只感到脸颊似乎裸露在外面,可以感到冰冷的风呼呼地在耳边吹过。
“呵呵,果然是地狱。”湛休内心自嘲,“不过像我这样的人,好像死后下地狱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只是不知道阿乔……怎么样了……”
正胡乱想着,耳边的种种声响却渐渐清晰起来。
是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内容有点儿听不懂。
“……小杂种!你根本不配得到这份基业!即使你杀了我又能如何,梧桐城不会是你的,你永远也成不了名正言顺的梧桐城主!”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语气十分愤怒,还满含恶毒,虽然看不到脸,湛休只凭声音就可以想象得到这人脸色的扭曲怨恨。
这就是地狱里的鬼魂不甘心的哭喊吗?怎么感觉很狗血的样子?
湛休正疑惑,突然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说道:“哦!?是吗。大哥的话小弟有点听不太懂。为什么梧桐城不会是我的呢。那大哥你又凭什么会认为梧桐城天生就该是你的呢?”说话者明显还是个少年,嗓音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只是语气和内容却全然没有任何青涩之感。
“你母亲只是一个贱婢,给我娘洗脚倒夜壶巴巴地贴上来,要不是父亲酒醉之后一时糊涂,怎么会容许一个贱人怀上子嗣!而你,一个贱婢之子,竟然妄想着谋夺城主之位!真是天真得可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行吗?长老们和四大护法不会放过你的!”
湛休将这番话听得真切,不由在心中暗自摇头。这世间向来是强者为王,败者为寇,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没了性命,什么权势身份都成了那摸不到影的浮云。现在这个青年已经落到性命不保的境地,竟然还言语刻薄地谈身份放狠话,这才是真正的“天真得可笑”。
果然,那少年人闻言放声大笑。
“长老?护法?呵呵,那大哥认为,我现在能站在这里,耐着性子听大哥说话,由着大哥拖延时间,是为什么呢?”
“你你!你收买了他们!?”那青年惊怒道。
“收买?”少年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大哥,我可不是你。我怎么会受他们的挟制!?哼,我想要的东西,只会自己去拿。我楼惊月从来不允许任何人挡我的路。大哥,说到底,是你自己太蠢太懦弱,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要怪别人。”
少年话落,湛休听到拔剑出鞘之声,接着青年开始求饶,只是没说几句,声音就戛然而止。
湛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此时心里又震惊又疑惑。
虽然对目前的情况一头雾水,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所在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地狱。
身体的疼痛是如此真切,仔细感受之下可以发觉那些疼痛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本身。也就是说,那种火烤般的痛觉不是自己真的被架在火上。
想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湛休只能努力地睁开眼睛,活动手脚,一股气冲击着喉咙想要发出声音。
“哇啊!……”湛休终于能动能出声。刚才的动作让他翻了一个身,耳边突然传来“咄”的一声,湛休吓了一跳,只觉得胸腔里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时他的眼睛终于能睁开了,不过一睁眼,却吃了一惊:周围光线很暗,但湛休却能清楚地看到脖子边上犹在铮铮作响的一柄利剑,那剑竖着插在地上,湛休突然明白刚才的声音正是此剑袭来插入土中的动静。而剑入土的位置,则正是方才他的脑袋所在的地方。
思及此处,湛休不禁心跳再次加速。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但一直以来对于死亡的恐惧却并没有随之消失。
“这是个什么东西?”随着话音,湛休发觉自己被拎了起来。
一张极其美丽的面孔出现在湛休的视野中。
活了近二十多年,见过无数帅哥美女,湛休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却不得不承认,造物主在创造美的事物这一方面的潜力,永远是凡夫俗子无数想象的。
虽然情况貌似有点儿诡异,但是湛休还是决定先开口介绍自己。他想说“这位先生你好,我是湛休”,不料一开口,竟然是“哇哇啊……”只有婴儿才会发出的声音。
湛休大惊,他努力转动着脑袋查看周围,这才发现,变化的不止是他的声音,他的身体好像也变得小了很多!
“小婴孩?”那美丽的少年似乎也吃惊不小,他伸出一只手拨开裹着湛休的布料,在湛休身上摸索了一通,摇摇头,颇有点怜惜地说道:“可怜的小东西,白瞎了一身好筋骨。只可惜也不知是谁,竟然如此狠心,废了你的筋骨,还下了剧毒。能撑到现在,当真是了不起。不过……”少年把湛休放回地上,“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少年拔出剑,转身就走,一迈步,却发现脚下的小婴儿不知何时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不能让他走!
刚才湛休已经听出他就是刚刚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