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瑞歌向我许婚后,我总有意避着她。一来不好意思,说闲话的人太多;二来我着实觉得她的夫婿不该是我,我也配不上她。
与此同时,少东家和付小姐订亲后,付园的人来的越来越频繁。老相爷和付小姐时不时会差人送来些礼物,让掌柜的向外人吹嘘起来更加得意。
少东家也会回礼,回的不是金银珠宝,而大多是他亲手作的字画。听说付相父女都爱好丹青翰墨,对之十分欣赏。多好的岳家!难怪付小姐和大哥会在路上相遇,相识,果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再合适没有了!
付小姐即将生辰,大哥准备为她画一幅她最喜欢的梅花,然而一找,发现纸已经用光,我忙动身为大哥去买。那种纸都是特别的,颖州城里没有,只有上邻城找一位文房用品的老板。
没想到刚一出城,天就下起了雨,而且越来越大,变成瓢泼大雨。还好随身带了伞,可纵然有伞,风雨中也是举步维艰。我顶着风雨找到那家老板,老板说有,我很高兴,付钱时却傻了眼。价钱竟然……是平常的三倍!
“这么贵?”我不敢相信。
“爱要不要。”老板斜我一眼,“告诉你,这批货是刚到的,路上下雨毁了一大半,剩下的,就这个价。你算来得早……信不信,一会儿这些通通卖光!”
我哪敢不信。钱事小,大哥的事大。付小姐后天生辰,我必须今天就把东西给买回去!“给给给……”好在多备了些钱。有备无患,这话太对了!
把纸用油纸小心包好,放进随身的竹箱,我连忙往回赶。
雨依然很大,哗哗作响,我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水来到了河边。还未到酉时,天已是Yin黑一片。河水湍急,风雨交加,放眼望去,景物一片模糊。
我焦急过河。可河边一位船家都没有,料想雨太大,都不肯出船。岸边有好几个人和我一起在等,等了一会,天更黑了,走了几个,还剩两人和我一起等。
终于看见一条木船摇过来,船夫本事像是不错,虽然风雨大水流急,船身还是平稳的。
“船家!”我喜出望外,拼命挥手。
船驶过来,我和另外两人纷纷跳上去。“慢点,慢点!”船夫一面喝道,一面伸出手,“每人一两银子!”
什么!我又傻了。一愣间,听见同行的人问:“什么?一两,你抢呀?往日过河还不到一百文,你狮子大开口哇?”
船夫哼了一声:“往日是往日,今天我可是豁了命来出船。你看看这雨,还有别的船吗?一两算是少的,嫌贵,就下去!”
“娘的,下个雨老子也破财!好好好……拿着,快开快开!”
船夫拿了银子转向另一个穿绸袍的,“这位?”
“少罗嗦,过了河大爷自然差人给你!“
船夫最后转向我,“小相公,你的?”
我局促地抓了抓钱袋。本来带的钱绝对足够,可纸价一涨就是三倍,付了钱我身上只剩下两百文了,原想过河也还够的,没想到……
我只好道:“我……我没带那么多,可我有急事!师傅,过了河我再取钱给你吧。”
谁知船夫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摇头:“要给就现给,你过了河跑了,我找谁?”
我急了,一手指着那穿绸袍的那个,“为什么他可以赊欠,我就……”
“快点快点!”那两人不耐烦了。“快开船!”
“行行行,没钱就下去了,我急着开船!”船夫嚷嚷着,把我轰赶了下去。
哗哗的雨声里,船只渐渐远去。我低头望了望自己,苦笑了一下。我衣着贫寒,人家当然瞧不起我这穷光蛋。怎能跟别人比。
又独自等了好一会儿,没看见第二条船,雨还越来越大,我虽有伞,身上也shi了一半,于是转头往回走,暂时找地方躲雨。
左右环顾,只有不远处小山上的一座凉亭。我踩着shi滑的泥土登上去,收了伞,第一件事检查身上的竹箱,虽然表面溅了雨,但封得牢,里头又有油纸,应该没事。我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是叹口气。看来今天是没法回去了。亭外,雨小了一点,但仍是密密的白帘。
山上风大,亭里格外Yin冷。风吹着我半shi的衣服,我打了一个寒战。又shi又冷的感觉太难受,慢慢地蔓延开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心里凉凉的。大哥帮了我这么多,我却连一件小事也办不来……韩春啊韩春,你年纪也不小,瑞歌的事,大哥的事,你哪件帮得上忙?哪件做得成?枉费人家对你这样好,真是天生的废物……
还有娘亲。她含辛茹苦一生为我,我冷了为我缝衣,我伤心了对我劝解,我读不起书她想方设法供我……我却没有对她尽一点孝,让她过一天好日子。我真太没用了……对不起所有对我好的人……
风呼呼地吹,身上冷,心里凉,纷繁往事涌上眼前,不知怎么,全是将近十年来的冷眼、冷语、风霜、尘土,通通带着孤独的味道。
不对,不对!我明明不在乎这些的,有口饭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