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细雨醒了。
半梦半醒间神智略有些迷茫,略略转头望了望,屋中却并无人在。挪了挪疲累不堪的身子,掀被下床。
一人推门而入,见得他动作,慌忙大步上前扶住,急声道“你这是作甚?”
忍住突然起身的眩晕,连细雨缓缓吐了口气,抿了抿唇,哑声道“口渴。”
将他扶正坐好,来人快步倒水递上。
一杯水下去,连细雨方有些缓了过来。蹙着眉头,他将身子挪了挪,选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靠倒在床头。长长舒出口气,这才有心思去看房里多出来的那人。
一袭华服剪裁合身,紫色中混有淡淡的白,华丽中带着低调的优雅。俊美的的脸庞上,一双眸子黑澈似一漩浓墨,含着浓浓的关切之情。
连细雨一怔,有一瞬的反应不及。随后撇开视线,淡淡地道“怎么是你。”
司徒雨声身子微微一僵,一丝微不可查的苦意自面上快速闪过,随即若无其事地扯了扯唇,温声戏谑道“怎么,我们的小连儿就是这么感谢救命恩人的么?”
“你?”斜睨着的目光中带着分明的怀疑,连细雨不屑道“若真是你救了我,我倒宁愿之前就死在那里。”
脸上的谑笑再也撑挂不住,司徒雨声霎时苍白了脸,目光像上了黏胶一般死死缠在连细雨脸上,嘴唇颤抖半天,却是连半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垂在两侧的双手握的死紧,那白皙手背上跳动的青筋清晰地揭示了主人此刻起伏过度的情绪。
好半晌,司徒雨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异常干涩地道“你就那么恨我么?”
恨?眯了眯眼,连细雨冷笑,“当然不。”转过头对着他,连细雨异常难得的直视他的眼,冷冷地道“不恨,只是恶心。”
脚下一颠,司徒雨声全身巨震,仿若数九寒天被人兜头倒下了一盆冷水,瞬间便从头冷进了脊梁骨。忽地,他扬声大笑起来,笑声洪大,声声如雷砸耳,直震颤到人心里。
略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连细雨直接闭目养起了神。
如发声时那般突兀,那大笑似从中被突然掐断了一截,异常不和谐的在半中卡掉了半声。
看着床上完全无动于衷的那人,司徒雨声慢慢闭上嘴,艰难地扯了扯唇,张口欲说话,一溜细细地血便顺着唇角滑了下来。殷红的血色在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分外刺目,本就俊美非凡的面孔上生出了种病态的妖媚,只是一双黑眸中光亮不再,黯淡的似蒙上了一层薄雾。
定定的注视持续了很久,司徒雨声将视线收回,眸中那抹绝望逐渐淡去,只剩下平静过后的冰冷寂然。右手拇指缓缓抹过唇边的血渍,他伸舌轻轻舔舐着指腹上那红色,眼神邪魅而略带戾气,低低地唤道“连细雨。”
那抹音色暗沉而带着奇特的魅惑之感,彷如暗夜恶魔那引诱着纯善人类与之一同堕落的邪恶咒语。
诱惑?连细雨为自己想到的这个词暗暗嗤鼻。没有睁眼的欲望,他干脆直接将整个人缩进被子躺回了床上。
好半天也没有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微微挑了挑眉,终是难得的起了好奇心的转回了头。
房门大开着,微微shi冷的风穿堂而过,带动那水蓝色的隔帘微微起伏,先前那个一会儿癫一会儿疯的异常份子已然没了踪影。
眯了眯眼,连细雨疲惫地倒回床上,慢慢垂下的眼皮盖住了眸中的暗沉。
迷迷糊糊间,连细雨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时间甚长,很是香甜,再醒来时觉得身上松快了很多。
屋外已是一片暗沉,屋中也早已亮起暖暖的灯光。
揉了揉眼,他不适地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对倚在一旁软榻上看书的司徒月在道“我饿了。”语声低暗,带着微微的嘶哑。
司徒月在侧眸看了过来,旋即笑了笑,“醒了?呵呵,我让人一直给你温着粥呢。”说着便起身走到门边对着侍人吩咐了几句。
慢慢坐起身,连细雨懒洋洋地问道“你白天哪儿去了?”
唇边挑开抹温柔的笑,司徒月在笑着走近他,“出诊去了,呵呵,怎么呢?”
眉头微微一动,连细雨抿了抿唇,淡声道“为何是他在?”
唇角弧度拉大,司徒月在笑眯了眼,“我要出门看诊,又不放心你,所以便让雨声过来陪着你。”
垂下眼,连细雨淡淡道“这样么。”
在床边轻轻坐下,司徒月在很是自然地牵过连细雨的手,口中应承道“嗯,是这样的。”一手将连细雨的手托在掌中,一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腕,细细诊起脉来。唇边挂着抹浅浅的笑痕,他神色温和而认真,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映出淡淡的剪影。
“月在。”
“嗯?”将他的手放回被中,司徒月在抬头温柔地看着他。
触到他的视线,连细雨微微偏过头,淡漠地道“没事”,顿了顿又转回头问道“我好了么。”淡淡的语声平静无波,既没有丝毫疑问的语气,也无法让人感知到说话人的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