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连落水端着一碗粥,一边用调羹搅动,一边轻轻吹着。他眉眼放松,长长的睫毛微垂,在眼下形成浅浅的剪影,淡色的唇瓣一张一翕,整个人气质显得温软了不少。
坐在床头的连细雨向后靠了靠,双眼无神,一脸麻木。
连落水将勺底的汤水在碗边轻轻刮掉,方才递到连细雨嘴边。见他不动,不由眉头微蹙,道“张嘴。”
连细雨也不动弹,只默默张口,配合咽下。
两人都没有开口再讲话,一时间,屋内静的只剩下瓷器轻微的碰撞声。
喂完了粥,连落水摸了摸连细雨已然干了大半的头发,转身出去取了把玉梳,开始慢慢为他梳理。
本该按捺住的。连细雨一直这样警告自己,可他终究没有按捺住。
啪的一声,连落水的手被狠狠拍开,手中的玉梳也飞了出去。连落水看着发红的手背愣了愣,随即去将梳子捡了起来,仔细看了下见没有损坏,方才将之收回怀里。
连细雨见他一番作态,简直怒不可遏。
了不起么,一把梳子而已。被他打掉了就打掉了,那么珍而重之的样子,什么意思?!他难道还不及一把梳子了么。
这么想了想,连细雨心中越发Yin郁,脸上也冷的结冰。
“你在为什么生气?”连落水坐到床边,专注地注视着他,表情困惑而苦恼。“今日从一见面你就很不高兴我的样子,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连细雨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下,脸上Yin沉的更厉害。
“你是在怪我来晚了么。”他挑起了连细雨的下巴,试图看清他眼里的情绪,嘴里认真地道“抱歉,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清冷微低,虽不温软,却很是好听。刻意压低嗓子说话的时候,好听到让人觉得甚至连耳朵都会怀孕。
可连细雨不吃这一套。他侧头挣脱了连落水的手,双眼盯着被面,嘴唇紧紧抿着,被棉被遮盖住的双手狠狠揪住了身下的床单。
连落水眼中一黯,有些无奈地叹气,“你总是这般。心里有何情绪从不说与我听,难过了生气了只会一脸不高兴的抿着嘴,也不看人,也不说话。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变。”说到这里,他眼中情绪蓦然一冷,喃喃道“是了,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子的,曾经有段时间不会……”
“够了!”连细雨猛然低吼,恼怒地瞪着他,恨恨地道“说什么我总是那般,你不也一样!?想起来了高兴了就把人捧在手心里,想不起了不乐意了就一声不吭的把人丢在一边。武功高了不起?!‘连邪’了不起?!桃花落水寨寨主了不起?!”一口气不停的咆哮完,连细雨死死瞪着他狠命喘气。
连落水愣了愣,旋即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然后在连细雨气还没喘匀的时候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用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声音冷冷地道“我练武功是因为觉得有用,武功高是因为我天赋好够努力。‘连邪’不是我的名字,世人要这么牵强附会也与我无关。桃花落水寨寨主是因为我要找一个足够安全足够好地方养你。”他俯下头,两人相距不过咫尺。他捏起连细雨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命令道“看着我。”
连细雨条件反射的看向他,却见他盯着自己,极度认真地一字一顿地道“我连落水这辈子唯一觉得了不起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有一个叫连细雨的儿子。独属于我一个人谁也不能觊觎的唯一的儿子。”
连细雨彻底懵了。怔怔地看着他,半天回不了神。
他没想到连落水会这么想,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能怪他不自信,也不能怪他想太多。他没有安全感不是现在才有的事,他很难信任人也不是他自己愿意这样。但看见这样的连落水,他却很难不理亏。
见他没有回应,连落水有些失望的放开手。可当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被连细雨拽住了袖口。他听见连细雨轻轻地带着不确定的声音,问他“你生我气了?”那一瞬间,心底那些失望啊愤怒啊冰冷啊似乎通通都消失了,满心满眼只剩下他家儿子软软的声音,所以他的心软了,软的一塌糊涂。可他的脸上还是冷冰冰的,像个冰雕的玉人一般的美人伸手捏了捏连细雨苍白的脸颊,闷声闷气地道“生气了,气大发了。”
也许是生病的人比较没有理智,至少现在连细雨就觉得自己就像个喜欢胡搅蛮缠的神经病,但他乐于在现时现刻当个神经病,所以他又咆哮了,“你还生气,你还好意思生气!是谁说心疼却丢下半死不活的我不声不响就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听流光说你走了的时候我连杀了你的心都有了。我那时那么需要你,可你却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走了!你知道我什么感受么?!你晓得我有多难受么?!”他心中一急,情绪便再不能控制,一时之间寒毒便发作起来。只见他眉染白霜,脸色煞白,全身不住颤抖,牙关双唇更是不住打颤。
连落水见了心中大恸,连忙将他搂进怀里,一手环住,一手循着他的背心将内力缓缓导入,口中安抚道“莫恼莫恼。我错了我不气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