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板的米行是聚义庄的老商家,与沧水军大多数也是好几年的老交情了。沧水军对他不是知根知底,也是八九不离十,武胜说是让贾瘦子审审,其实也就循例问了问,再顺便话几句家常,说完了贾瘦子见天色太晚,就准备留人一晚明日再回去。
“不了,贾爷”,乔老板连连摆手道。
他乔家的米行原是在沧水城老牌商家,本本分分经营几辈子,后来因沧水城十大家迅速崛起,被其中的同行孙家压价垄断,挤兑的实在呆不下去了,转而到了聚义庄,又得了沧水军的这一大单生意才能存活至今。
他是个生意人,脑子活着呢,这问话虽看似稀疏平常,但问话就是问话,绝非好事。贾瘦子口风紧,问的技巧,乔老板听不出真意,只大概模糊能感觉出这下午送米肯定出了点问题,乔老板现在是恨不得早点回去问问送米的伙计,如果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沧水军,他乔家的米行就难了。
乔老板心中这番思虑,一听贾瘦子要留人,面上就多了份焦急,忙向贾瘦子赔笑着说道:“贾爷,这秋收眼看也快到了,家中事多项要准备着,你看,让我先回去吧”。
贾瘦子一乐,一巴掌拍到乔老板的肩膀上,已是半老的人硬是给拍得向前冲了冲,“我说乔老板你是想念新娶的小妾吧,听说才二八年华,貌美如花啊”。
“哪有?!”
“是吗?那还真是人言可畏啊”,贾瘦子摸了摸下巴状若惊讶地点头应道。
闻言乔老板下意识擦了擦脑门上冷汗,又小声讨饶几句,“贾爷贾爷,放心,小可绝不是个乱说话的”。
贾瘦子见人吓得不轻,俗话说见好就收,便让人回了。
“贾哥儿,我怎么没听说这乔老儿娶妾的事啊”,一旁的冯八凑了过来。
贾瘦子龇出标志性大板牙,哼笑了一声,“老子还没听过五月份就准备九月份秋收的呢”。
见冯八还低头认真寻思起这其中道理来,贾瘦子又一笑,“得了,别想了,你去叫上几个人送送乔老板,最近感觉有些不安分”,这最后一句脱口,贾瘦子不动声色地揪起了眉,看了好一会儿乔老板离开的背影,才转身走了。
这一走不是回了自己的帐篷,而是去找了三儿。
三儿作为子晓的侍卫兵,按理晚上是要呆在子晓帐篷的。
子晓本就不喜睡觉有别人在,即使是以前,杜成如无特殊情况也是寻了别处尽量靠近守着的。
自从三少来了沧水军营,总是找各种理由留在子晓帐篷夜宿,一次得逞后,再三番五次,也就成自然了。子晓是不喜,三少是不许,直接将三儿和杜成一起打发到武胜安排给自己的帐篷里。
贾瘦子在帐外喊了声三儿,听到回应,才掀帘进去。
武胜当初是把三少当贵宾看待,这住的地方不说最好也是好的其中之一。地上铺就着祥云地毯,一应桌椅、小榻、书架、书案,无不Jing细齐全,正面墙上还挂着一张兽皮,和一把玄铁弯弓,至于床榻是两边各摆了张,看模样三儿睡得是帐里原有的那个。
贾瘦子这一进去,逡巡片刻就连啧几下,“早知道给小王爷当侍卫兵这么好待遇,当初我也抢着当了”。
三儿是个腼腆的,低头红了脸,偷偷看了眼坐在一旁擦剑的杜成,轻轻喊了声,“哥”。
贾瘦子爱怜的摸了摸三儿的头,见杜成抬眼看向自己,贾瘦子眯眼笑道:“杜大人,可是好久不怎么见你了”。
自从与三少有了约定,杜成这贴身侍卫也成了摆设,不过这也利于他出去打探消息。
杜成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杜成原是大内侍卫,属于燕王直属手下,原也只是与子珏交好,当年沁城之行临时受命才做了子珏的贴身侍卫。性子高傲的段子瑜与子珏几乎不怎么来往,对杜成的存在也不过有那么个陪同去沁城的印象罢了。
子杜成一年后再出现,子晓私下用了手段,抹去了那一年的空白,把人弄回了大内辗转又弄到了自己身边,段子瑜是个疑心的,才不会全信什么巧合,也百般试探过杜成,但没抓到什么实质把柄。
此次沧水,想来段子瑜也打着让他和子晓一起意外一死百了的心思。
杜成出去打探之事一向小心谨慎,为了随时方便离开,平日低调而行,除非子晓叮嘱,基本很少随行,有意让人淡化他的存在。所以听贾瘦子提起,杜成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低头又擦拭起自己的配剑。
贾瘦子见他不愿多言,招呼一声便拉着三儿走了出去,一路去了营地后的小坡。
三儿心里疑虑却也不多问,这世上他最信着自己的哥哥,从来是贾瘦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到了小坡,贾瘦子拉着三儿面对面坐了下来,“三儿啊”,稍顿,贾瘦子神色莫名的反复看着眼前少年的眉眼、鼻梁、嘴唇,三儿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半年没怎么太注意,现下这一细瞧,这渐渐长开的五官越来越和印象中的某个人相似了。
沧北月亮大而圆,倾泻的光华,晕染在三儿的面目上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