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原来锦国天心楼舞祭的筹备工作,是从近一年前开始的。
原来作为天心楼主琅琊承担的任务远远比舞者琅琊要重大。
原来陈暮这个名字已经是天下第一乐师的代名词,抄袭的苏轼梁祝都被锦国乐界奉为宝典。
原来,我要承担的东西,一点都不轻。
忙,累,连轴转,和每一个参与的乐工讲解梁祝的爱情和苏大词人的豁达人生,最要命的,是主曲还没定下来。
主曲,是琅琊跳的那支。
琅琊在历年的准备时期都是上午处理后台事物,下午练舞,这些天他下午没有舞要练,总是跑来后院,不催,不嘲讽,只是安静看我思考的样子。
“可不可以不要催我,再催我要掉头发了。”现在是我被外界的期待逼得无比压抑,没事找事。
“好,不催。”琅琊仍然占据一张靠近帷帐的高椅,目光平静地扫视我房间,看见了书桌上放置的焦尾。
如果它的主人,那个把还是一块梧桐木的它从火中救出来制成一把绝世好琴的人知道我会怎样对待这把琴的话,一定会选择看着它消逝在火中。
我拿它来练琴。
练我还停留在勾一下琴弦就停下来想想的琴。
琅琊看着明显刚刚被弹过的琴弦,扬起眉角:“你弹琴?”
“呃,是的。”我低着头承认,反正,总不会因为弹了一下焦尾琴而被他打死吧?他可还等着我的曲子呢。
“你会弹吗?”眉毛高高扬着,一脸怀疑的样子。
我郁闷地低下头。
“不会。”
“不会?”琅琊起身,走到琴边,停下,长手指按在琴弦上,动作轻微到没有声音:“那你弹什么?”
我郁闷得想要吐血。
他是来找事的,他绝对是来找事的。
“我可以学。”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学?”疑惑的语气让我有掐死他的冲动:“你过来。”
我压抑着在心底叫嚣着要逃离的念头,控制自己移到他身边。
手被握住了。
因为紧张握起的拳头,被他的手指一点点展平。
另一只手按着我肩头,迫使我坐在他用脚勾过来的椅子上,他自己却转到我身后,握着我双手,放在琴身上。
四月,嘘出的热气在我耳边,我知道我靠近他的耳廓一定已经红到透明:“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啊?
被琅琊教琴?
是天下所有人都羡慕的事吧?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样的局促不安,大脑一片空白?
专属于琅琊的气味,像蛇一样游走在空气中,钻进意识之中。
连意识被麻痹了,是吧?
在前世,有一次被附近城市的某个不知死活的大少爷暗算,欧洲进口的蛇毒提取物制作的麻药,也是这样的效果。不能听,不能看,没有触觉,整个人像是被按进一层浓得化不开的ye体里,与外界彻底的隔绝开。
当然,那个大少爷的下场,因为卿的情绪有点失控,是比较不好的那种。
可是现在卿不在了。
麻痹我的人,翻身做主人了。
“啪”的一声,头上被重重一弹,琅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教你弹琴,你竟然敢走神?”
好痛。
不过,痛醒了。
近在咫尺的琅琊,脸上带着不悦,一副“难道你还想还手吗”的表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弹琴。
宫,商,角,徵,羽,变徵…
角,羽,宫…
琅琊带着我的手在琴弦上跳动,舒展十指,轻拢慢捻。
琅琊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这样说的话,等到他人老珠黄的时候,没法跳舞了,去教琴也不错。
等等,这好像是前世那个苏慕无厘头的逻辑吧?
穿越过来的那天,就决定放弃性格里那些“没有用”的部分了。
刁钻古怪,任性,无厘头,起床气,散漫…
当自己是被别人捧在手心里的那一方,这些性格都会被称作可爱。
可是,如果自己从别人的手心里跌落了呢?
宝珠蒙尘,落草凤凰,虎落平阳…
得了,何必自己骗自己?
不过是回归最真的面目而已,刁钻就是刁钻,任性就是任性,散漫就是散漫。
我不再是王子,不要再邀请我跳舞。
不要给我错觉,不要让我以为我还可以回到我不小心失去的地方。
不要对我好。
“又走神吗?”下巴被握住,扳过去,黑曜石一样的眸子毫不辟易地盯住我眼睛。
相对于第一次被握住下巴逼视时的表现,我这次的反应已经很对得起苏家列祖列宗了。
琅琊放开手,笑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