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你叫陈暮,是吗?”他抬起我的下巴问话。
我没有把头别开的力气。
“你叫暮,是吗?”
我垂下眼睛,看他白袍上绣着的银蟒。
“暮,你在想什么?”
不要叫我的名字。
不要叫我暮。
原来叫我暮的那个人,他已经死了。
“你认识我父皇,是吗?”
我不认识你的父皇,我只认识维汜。
我不认识你,我只认识卿。
我不认识你。
放开我,放我走。
“放我走…”我的声音仍然微弱。
他低头,在我耳边问:“暮说什么?”
“放我走。”
“暮在说谎,是吗?”
你问的问题,从来不要别人的答案,你自己心里的答案就是天理。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脸依旧英俊。
记不记得西城的人说你什么,他们说你无论是外貌还是心机都可以与父亲比肩,他们说你雏凤清于老凤声。
“放我走…”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只剩下一个又一个要求,与一个又一个拒绝?
“不要说谎,”修长手臂圈住我身体,在我耳边重复:“我希望暮不要说谎。”
“放开我。”我挣扎,带得手腕上的铁链喧哗。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打你。”
我身体僵住,心底寒冷。
“我只是很想吻你。”
是,回来了吗?
“我会让父皇知道你的存在,或许他会杀了你。”
什么。
“我可以和父皇为敌,你相信吗?”
我不相信。
我死也不信。
“为什么摇头呢?”
“因为我不认识你。”
看着我的眼睛,黑得如同最幽深的夜。
“可是我认识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抱着这个前一刻钟刚刚给过我耳光的男人,放声大哭。
我很疼,卿,我真的很疼。
刚刚有个人,他那么像你。
他打我。
卿,杀了他。
他打我。
可是,没有。
为什么我眼前浮现的,会是某个人笑的样子,眼睛弯成新月,唇角上扬,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明亮起来。
我们都回不去了。
卿,我已经无法心甘情愿地沦陷,我连被你骗一次,都成了奢侈。
教你审讯的那个老师,备课教案的四十七页写:遇到一心求死的审讯对象,应该如何做?
在这个问题下,你用十四岁的笔迹回答:杀。
你错了。
老师把你的那个杀字用红墨涂掉,在旁边批注:修身养性,谋略为重。
你看,黑道上也要修身养性将谋略,中华文化真是博大Jing深。
不过,现在的你,已经完全有资格把那个你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擦去了,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一心求死,你什么都拿不走,只有先给我东西,然后再抢走,摔得粉碎。
你知道我爱你,从一开始就是,可是只有要利用这一点的时候,你才把它看在眼里。
你先给我生的希望,再给我爱的希望,如果我陪你演下去,你会把它们通通毁给我看。
你对我很残忍,你可以这样骗我。
我对我更残忍,我几乎可以,心甘情愿地,让你这样骗。
我们都很残忍,不愧是苏家人。
可是苏卿,我棋差一着,我道行不够,最后关头我想起那个人,败得溃不成军。
我可以不珍惜我自己,但是我不可以不珍惜他捧在手心里的陈暮,他曾经说过他喜欢我,他说了,我就相信。
我已经,只能,只会,相信他一个人。
最后一次。
…
“我能和你说一句话吗?”我问。
抱着我的双手圈紧,感觉得到他身上清冷的草木香味。
很熟悉。
可是我放手了。
“轩辕卿,请你,滚开。”
温暖的身体一僵,他后退,放手。
笑的样子,真是熟悉。
给我的耳光,也很熟悉。
很疼。
我很想得开。
你是轩辕卿,你有一千个理由打我。我是陈暮,我有一千个借口,安慰自己说:“不疼不疼。”
可能说得多了,就真的不疼了。
“你没有让我失望,”他说:“你很像我皇叔,很多地方都很像。”
我唇角流血,喉头疼痛不能吞咽,就只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