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琅琊会就这样死去。
那一瞬间,天空是黑色的,所有誓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发过誓,我会杀了所有背叛我的人,无论他是谁,无论他爱的是谁。
绝不手软。
也绝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
从我拔出匕首的那一刻开始,从匕首刺入琅琊身体的那一刻开始。我苏慕,后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我的匕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我经得起让我心如刀绞的后悔,可是我经不起让我万念俱灰的背叛。
我憎恨背叛,甚于死亡。
如果你死了,我会告诉你我喜欢你,比生命更重要,可是你活着,琅琊,我会杀了你。
我知道,那样我也会死,那么久以来,一直躲在你的保护下,卑微而倔强地活着,那么久以来,一直惶恐地看着你,看着你身旁的人,看着你和她和他和她们和他们,鄢支凝,璎珞,琉璃,你刚才抱着的那个人。。。
我已经太累,累得只想杀了你,我守不住,所以宁愿毁了。
我比所有人都残忍,比所有人都自私,比所有人都疼,比所有人都更舍不得你。
为什么,不能平淡一点,再平淡一点,我不要天下第一美人的琅琊,我也不那么需要权势倾国的轩辕唯欢,我不需要你耀眼得像个太阳,我不需要走到那里都有一个她或者他来宣告他们对你的所有权,我是苏慕,我可以抢可以守,可以伤痕累累还是固执地抱住你不放手,可是我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再也经不起你捅在我心脏上的一刀,我的心还没修炼到刀枪不入,它也会疼,会抽搐会疯狂,会报复。你让我怀疑我能否伤到你的心,所以我只有借助匕首,如果可以,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然后,我的生死,不重要。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明明可以守得住,你却放了手。
为什么,守不住了。
血涌出来,温热变成粘腻,心脏的跳动仍然清晰,近在咫尺的身体,抱紧了,却无法骗自己,说自己已经拥有他,说自己已经不会放手。
为什么呢?
我们明明守得住的。
耳边的空白被撕开,慌乱和喧哗一齐拥过来,是纳兰在我耳边说话,大夫打开医箱,焦急地等在我们周围。
“暮,放手,听话,放手。”
是的,是应该放手了。
我毁不了他,他是太阳,那么耀眼那么遥远,我只能毁了我自己。
僵硬的手指,一根跟被温柔地扳开,纳兰用拥抱的姿势说服我放手把琅琊交给大夫,他的额角都是汗水,扳我手指的手发抖。
我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地疯狂,生死关头,抱紧了琅琊,不允许所有人靠近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曾经受过那样严厉的家教,曾经被对苏卿的评论也只是“冷静”的老师对我的叹息是“心性凉薄”,连唯汜也曾为我冷眼旁观向我咆哮,可是,今天的苏慕,却比过去十七年的任何一个时刻艘更加地不冷静。
我毁不了他,我只毁了自己。
我败给他,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
他的生死,我原来这样的在乎。
我因为他,在刚刚的疯狂中,不信任任何靠近的人,纳兰的脸侧被我抓伤,在琅琊被大夫围住的时候,还是勇敢地上来抱住我。
我在他怀里发抖,全身冰凉,刚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
我杀不了琅琊,我是这样地在乎他的生死。
甚于自己。
甚于卿。
甚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他的背叛,我无法原谅,却也无法报复。
他的血,沾在我掌纹上,猩红色。
苏慕已经毁了,现在的我,不是我自己的。
他赢得那么快,赢了所有,最后笑着远离我,用背叛的方式。
真惨。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现身说法地告诉我,我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
被大夫包围着的那个人,他一定很开心。
我之于他,不过是一个失而复得的工具,一个手下败将,一个可以背叛的人。
真是残忍。
真疼。
所谓的伤心,原来是这样的平静。
平静的皮囊下,风暴把心脏撕成碎片,还要装成“自己还没有疯”的样子。
我已经,疼得快要发疯了。
相比之下,当年在车窗玻璃上写着卿名字的那个苏慕,真是幸福。
纳兰在我耳边的声音,远了又近,他让侍女端来清水,擦干净我的手,换上白色锦袍。
“我会保护你,直到琅琊醒来。”
“放心,他不会死的。”
“消息已经封锁,希望不要让那个人知道。”
带着我,走过灯光明亮的回廊,惊讶于我竟然任由他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