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些微的还有寒意。
天大亮了,一个瘦小的人影坐在一座大宅子前的台阶上,怀里抱着大大的笤帚,两手托着腮帮子,痴痴的看着台阶边两颗镇府的古松,晶亮的眼睛里泛着琉璃一样的微光。
松针碧绿碧绿的,清香清香的,满树的苍翠映照着白墙黑瓦的大宅,伴和着清晨独有的雾气氤氲,有些与世无争的宁静淡泊。
“小年子,快起来,大清早的就偷懒了?”
一把略显苍老的女声响起来,刚刚还看着松针入了神的小年子利落的爬起来,站直了身子,高仰起头看着说话的人,嘴一咧笑了。
浅色的光晕从天而降,把站的笔直的小年子毫无遗漏的镀上了金光。
小年子是个清瘦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白皙的小脸上沾了些灰尘,脏兮兮的,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某种初生的小兽,水汪汪闪亮亮的让人忍不住的怜惜。
“嬷嬷,我,我,我没有,偷,偷懒。”
小年子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只是结结巴巴的不连贯,有些傻乎乎的味道。
小年子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嬷嬷,嬷嬷是好人,不骂小年子傻,不说小年子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不使唤小年子东奔西跑,逢年过节了还给小年子捎点主子们吃剩的点心,嬷嬷是这个府里最好的好人了。
不对,嬷嬷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好人。
想到这里,小年子嘴咧的更开了。
“怎么没偷懒了,这宅子前的地可都还没扫干净呢,小年子就坐在地上发呆了,嬷嬷老了,可眼神儿还没老呢。”
嬷嬷如她自己所说,的确是老了,眼角有很深的,岁月侵蚀的纹路,嬷嬷眉毛一挑,抬头纹像斧凿刀刻一样显现了出来。
小年子嘴一撅,眉头一皱,然后伸手拍了拍屁-股,把后襟撩到嬷嬷面前,说道,“嬷嬷,我真没偷懒,看,我在用衣服,擦台阶呢。”
“噗嗤——”
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老脸皱的像朵败谢的菊花。
这个孩子,该说他傻还是机灵呢。
说傻吧,偷懒的时候找出来的借口却一套一套的。
说机灵吧,哪有十三岁了,却连话都说不利索,府里的人名人脸都记不清,端茶递水都让人心惊胆战,只能扫扫地洗洗衣的呢。
“嘿嘿。”
小年子见嬷嬷笑的开怀,刚皱起的眉头立刻就舒展开了。
嬷嬷高兴,小年子就高兴。
一老一少对视而笑的时候,宅子里又有人走了出来,伸手在小年子的脑袋上猛的一拍,有些气势迫人的说道,“臭小子,大清早的不干活,想吃白饭啊?”
小年子摸了摸被拍痛的头,笑容顿时收了起来。
小年子低下了头,不敢抬眼看来人,甚至不敢吭一声,小年子是四岁的时候,发着高烧奄奄一息的被从雪地里捡回来的下人,笨手笨脚又极好欺负,除了嬷嬷,府里没有人对小年子有过好声气,小年子也只有在嬷嬷面前,才敢说说话,笑一笑。
“哦,我都忘了,你一向都不干活,整天游手好闲的,在这府里吃了快十年的白饭了,都吃出习惯来了。”
来人趾高气扬的看着小年子低垂的脑袋,忽然伸手一推。
小年子猝不及防,脚步一个踉跄就跌到了地上,怀里的笤帚狠狠的烙在胸口,硬邦邦的有些疼,小年子一个没忍住就呻-yin了一声。
嬷嬷吓了一跳,连忙俯身去扶小年子,一边又回头,有些没有底气的骂道,“小年子招惹你了,平白无故做什么推他。”
“你一个没用的老东西,带着一个没用的小东西,在宅子门口大摇大摆的,我看着生气,推他怎么了?”
来人蛮横的瞥了瞥嘴。
“你,你说的不对!”
痛的皱起小脸的小年子忽然扬起了脸,大声的嚷嚷道。
谁,谁都可以骂小年子,但是不能骂嬷嬷,嬷嬷是好人,嬷嬷才不是没用的老东西。
来人见一向唯唯诺诺的小年子竟然敢反抗了,眉头一挑就有了兴致,“我说的不对?我哪里说的不对了?”
“你,你说没用,才,才没有!”
从来没有对嬷嬷之外的人说过那么多的话,小年子一时间语无lun次。
来人看着小年子憋红的小脸,愈发有了兴趣,“哦,那这么说,你是有用的,不是不干活吃白饭的?”
“哎?”
小年子愣了,是嬷嬷有用,不是小年子有用啊,被误会了。
小年子正琢磨着怎么把心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来人就从袖子里摸出了几文钱,眼睛一瞟数了数,然后说道,“喏,给你,这里是四文钱,去买一石上白米来,你说你是有用的,不是吃白饭的,就证明给我看啊。”
小年子呆呆的接过了四文钱,用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有些不知所措了。
嬷嬷拉住了小年子,瞥了一眼他手里可怜巴巴的四文钱,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