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子两手紧紧的攥着铜钱,一步一步的踩着石阶在长街上走。
小年子两眼紧张兮兮的四下里张望着。
好多,好多的店铺。
小年子自四岁被捡回以来,还是第一次出府,长街上鳞次栉比的小摊贩,琳琅满目的杂货,来来往往穿红戴绿的路人,熙熙攘攘的讨价还价声,让小年子有些晕头转向。
小年子又紧了紧手里的铜钱,出府后,小年子想了很久,要把铜钱放在哪里才安全,小年子想过放袖口里,放鞋子里,放在贴身的中衣里,但最后小年子还是选择了紧紧握在手心里。
小年子有种莫名的恐惧,小年子怕他一松开手,铜钱一没在手边,就会消失不见。
小年子模模糊糊的还记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在一个大雪天,一个面容温和浑身冒着热气的女子,把他抱在怀里,走进天寒地冻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终于抵不住困意,睡过去了,原本揪在女子胸前的手也松开了。
“若苍天能保年小主子平安,惊蛰愿入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女子若有似无的泣音,张口时热气喷吐在小年子粉扑扑的小脸上,白雾转瞬即逝。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小年子再睁开眼,凛冽的寒风仍然在吹,雪花仍然在漫天飞舞,但是身边温暖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那个面容温和的女子,带着温暖的热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恐惧,从那个时候,一直沿袭至今,小年子下意识的要把重要的东西捏在手里,就像现在,铜钱在手心里被沁上了汗水,圆圆的弧度抵着小年子的掌纹,这样真切的触感,小年子才会觉得安心。
忽然,小年子后背被人推了一下,小年子连忙让到一边。
在府里被人推搡惯了,小年子已经学会了让人一碰就闪到一边,否则动作慢了,会被人非打即骂。
但是这次,小年子让到一边之后,迎来了更猛烈的推搡。
小年子有些被吓到了,把铜钱护在胸口,一边勉强稳住身形,一边扭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小年子一扭头,大大的眼睛里就映出了数十个,也许是上百个女人狂奔的身影,大喘着气,香汗淋漓,抹钗歪斜,宽大的袖袍在奔跑中招招摇摇的,小年子虽然已经让到了街边,却仍然挡住了女人们的道。
“等,等等。”
小年子惊惶的大吼,一边想往沿街的店铺里躲,谁知女子们半点没理会小年子的‘等等’,而是直直的冲上来,一往无前的就把身形瘦小的小年子往前顶撞而去。
小年子被迫陷入狂奔的女人堆里,步伐踉跄,身不由己中手心的铜钱竟脱手而出。
“啊,我的铜钱!”
小年子惨烈的嚎叫了起来,扑腾着双手想蹲下身,在车轮一样往前碾压的女人腿脚里寻出蹦跶的铜钱。
如果小年子没有铜钱,就买不到米,买不到米,就不能回府里了。
小年子小嘴一扁,急得眼泪汪汪的,无奈从小就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儿,在一群如狼似虎样往前飞奔的女人中显得势单力薄,小年子就像一叶扁舟一样,被海浪拍打着,翻搅着,不由自主的顺着海chao往前涌去。
没半会儿,小年子觉得女人们似乎停下了脚步,rou香酒香和不知名的熏香很浓烈的涌入了鼻子里,小年子一抬眼就看见一栋三层酒楼矗立在眼前,赤红色的匾额挂在二楼栏杆上,铁钩银画的三个大字。
聚宝阁。
小年子心心念念着四文铜钱,根本没余力去管女人们为什么要停在酒楼前,小年子觉得身体能自由活动了,就想回头去找铜钱。
小年子踮起脚尖,想从女人们的缝隙里挤出去,谁知才动了一步,就有人发现新大陆一样嚷嚷道,“大家快看,这儿有个男的!”
瞬时,小年子就觉得尖利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过来,指指点点的嘲讽声此起彼伏。
“真的是个男的啊。”
“这人是穷疯了吧,苏公子的绣球都想抢,他以为他抢了还能攀上苏公子不成?”
“真是穷疯了,别说苏公子不喜欢男子,就是喜欢,也不会看上他这样干巴巴还脏兮兮的,呃,下人啊。”
……
讨伐声很尖锐,有人顺势踩了小年子的脚,有人甚至直接把纤纤手指戳在了小年子的脊梁上,小年子目之所及都是鄙夷的神色,觉得有些委屈,就弱弱的嘀咕了一句,“我,我不是。”
什么绣球,小年子不知道,什么苏公子,小年子也不知道,小年子没有穷疯了。
不是你们把小年子推到这里来的么,又不是小年子自己想来的。
小年子的眼睛里蓄着泪,才反驳了一句,就听到四面八方的女人捂着嘴,低低窃笑了起来。
“听到没有,他说他不是诶。”
“听到了听到了,他竟然还想说他自己不是男的,真是不要脸。”
低笑声传入小年子的耳里,小年子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