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大堂,小年子跪在冰冷的石砖上,趴在长凳上,仅着中衣的上身在凉风中瑟缩,两手被强按在长凳两侧,半分半毫都挣不动。
小年子侧过脸看着坐在木椅上的苏渐墨,苏渐墨正悠闲的端着一盏茶,薄唇一抿,淡褐色的茶水灌喉而入,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上首的苏久枭把手一挥,对手握细长的板子的下人吩咐道,“杖责五十,不许放水,让我看出有半点手软,加责五十。”
“是,老爷。”
Jing壮的下人高高扬起了长板,扎扎实实的冲击在小年子后背上,沉闷的‘啪’一声,小年子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前胸撞击在坚硬的长凳上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小年子不由得吃痛惊呼了一声。
清朗的一声‘一’字响起。
小年子双手紧紧攥着长凳边角,循着声源望去,看见苏渐墨仍然端着茶盏,薄唇微微开合,‘一’字的尾音湮灭在了清浅的空气中。
苏久枭带着困惑看了苏渐墨一眼,苏渐墨温和的答言道,“渐墨只是想好好儿的数着,省的到时候杖责多了,或是杖责少了。”
苏久枭冷哼了一声,Yin桀的看了一眼纤瘦的小年子,现在苏久枭是打算把这几天对苏渐墨的怒气,通通发泄在小年子身上了,苏久枭刚刚甚至在想,要是打狠一些,打多一些,能否把这个看着弱不禁风,却让他堂堂苏家如此丢脸的小厮给打死了,谁料被儿子看穿心思,再也动不得手脚。
苏渐墨又看向了暂时停止杖责的下人,说道,“愣着干什么,继续啊。”
“是,老爷。”
长板再度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撞在了小年子紧贴长凳的后背上,苏渐墨淡淡吐出的‘二’字被小年子凄厉的痛呼声盖了个严实。
痛,好痛。
小年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打五十下……
小年子觉得有些委屈,红了眼,吸了吸鼻子,长板不间歇的又撞在小年子后背上,仿佛燎原的火焰在皮rou上燃了起来,小年子听着苏渐墨连续不断的‘三’‘四’‘五’声,忽然又想起了以前在府里的时候。
那个时候,小年子也常被下人们拳打脚踢,那都是没有缘由可寻的。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长板落在后背上的沉闷响声回荡在大堂里,小年子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不断的盖过苏渐墨的数数声。
小年子听着苏渐墨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后背上约莫已经青紫一片,长板砸下时覆盖在血rou模糊的新伤上,疼痛像是开枝散叶的大树,以新伤为枝干迅速蔓延了整个背部,小年子无力的把脸靠在长凳上,觉得冷硬的长凳烙的前胸牵扯着心的一片揪痛,连已经嘶哑的喉咙都一起火烧火燎了起来。
还有,还有多少……
小年子虚弱的挣了挣身子,费劲的扭脸看着苏渐墨,苏渐墨手里的茶盏已经放到了桌案上,眉眼间仍然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淡然,英气的眉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又,皱眉了,苦恼了……
小年子喘了几口气,他是在为小年子而苦恼么,是因为小年子挨打了,所以他苦恼了么。
小年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渐墨的眉,苏渐墨若有所觉,把一双幽兰入深的眼眸定在了小年子脸上,微皱的眉心又紧了几分。
小年子见状忽然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不能让他苦恼,小年子不能让他,因为小年子而苦恼,所以小年子不能再叫出声来了。
小年子扯了扯嘴角,对着苏渐墨勉强的做了个可以说是‘笑’的表情,然后别过脸,攥紧了拳头。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苏渐墨敬业的数着数,看着小年子留给他的后脑勺,又瞥了一眼小年子的后背,妖艳的血色绽放在浅白的中衣上,长板挥动时甚至还会带起几滴血珠子,小年子平趴在长凳上,跪着的双膝微微的战栗。
痛苦的嘶鸣声被小年子强压在了喉咙里,小年子清秀的小脸上已经血色全无,这会儿不只是按着小年子两手的下人,连正在杖责的下人都露出了不忍卒睹的神情,苏久枭却半点没有喊停的意思。
苏渐墨心中叹了口气,是他的错,小年子只是杀鸡儆猴的鸡,因为他这只无事生非,自私的利用小年子激怒父亲的猴而受了牵连,小年子无辜至极,可怜至极。
苏渐墨不及细想,这样的于心不忍,对一颗棋子来说是不是过了。
‘五十’
终于,苏渐墨吐出了两个字,下人放开了小年子的手,苏渐墨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把小年子扶了起来。
苏渐墨低头看着小年子的脸,紧咬的下唇溢出了血丝,蜿蜒的流淌在惨白的下颌上,小年子似乎已经昏过去了,双目紧闭,鼻翼微微的颤动着,苏渐墨忽然觉得万分愧疚。
“父亲,杖责完了,渐墨可否带娘子回房上药?”
“去吧。”
苏久枭挥了挥手,又冷冷的提醒道,“不过是侧室而已,渐墨不要太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