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渐墨轻手轻脚的让小年子趴在床上,然后转头看着跟随前来的小令。
小令低了头,怯怯的看了一眼小年子血迹斑驳的后背,说道,“少爷,是小令不好,如果小令能早些将少爷和夫人叫起来,老爷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苏渐墨打断了小令的话,“去找大夫来吧,越快越好。”
“是。”小令匆匆转出了门。
苏渐墨转眼看着小年子,甜腻的血腥味儿蔓延在空气中,小年子的中衣被血色沾染,已经紧紧粘附在了后背上,小年子在昏迷中轻轻的颤抖,苏渐墨把锦被拖到小年子腰上,便再也不敢往上拖,生怕碰到了分毫的伤痕。
苏渐墨伸手握住了小年子的手,把小年子冰冷的手指收进掌心,苏渐墨又叹了口气。
“嬷嬷——”
小年子忽然抖着嘴唇唤了一声,苏渐墨俯身到小年子脸边,看见小年子两眼仍然紧闭着,一点没有醒转的迹象。
大约是说胡话呢,而且叫的又是和他毫不相干的‘嬷嬷’……苏渐墨也就没有回应,只是伸手把小年子被冷汗濡shi的发丝拨到了耳后,又用衣袖擦了擦小年子脸上的汗珠。
小年子又张口唤了一声,“嬷嬷!”这次声音短促而尖锐,带着明显的焦急,小年子被收进苏渐墨掌心的小手也握成了拳状。
苏渐墨莫名的心一紧,就轻轻应了一声,“在呢。”
听到苏渐墨的回答,小年子松了一口气,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撒娇一样呢喃道,“疼,嬷嬷,疼。”
小年子说着挣了几下身子,苏渐墨连忙轻声安抚道,“别乱动。”
苏渐墨幽深的瞳眸黯了黯,苏渐墨不知怎么的,很希望小年子胡话里撒娇,和嚷嚷着疼的对象,是他,而不是什么‘嬷嬷’。
这心念一起,苏渐墨自己先被吓了一跳,这时门口脚步声急匆匆的响起来,小令带着大夫推门而入,一阵像是传承千年的药香顿时弥散了整个房间,苏渐墨松开小年子的手,从床上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背着药箱一袭白衣的大夫。
小年子在昏迷中失落的嘟哝了一下,小手在席子上胡乱的抓了几把,就被握入了大夫温暖的掌心。
“烦请打盆温水,备好毛巾等物先让夫人清洗一下。”大夫轻柔的按压着小年子的手,背对着苏渐墨说了一句。
苏渐墨忽然觉得大夫的声音很熟悉,不似青年的琅琅,反倒有几分超脱尘世的隐士的淡泊,苏渐墨眉峰挑了一下,犀利的眼神定在大夫的背影上好久。
这药香,这声音,这态度,这身形……
苏渐墨沉凝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似有深意的试探道,“那这温水,是让下人去打,还是我亲自去?”
“呵。”
大夫似乎愣了一下,也没回头,只是开怀笑了出来,“若是少爷亲自去打水,自然最好不过了。”
“好,那娘子就麻烦大夫了。”
苏渐墨应允了一声,然后带着一头雾水的小令走出了房门,才拐到回廊转角,小令就说道,“少爷,打水这种事情,还是由小令来吧,不用劳烦少爷了。”
“好。”
“少爷若是担心,可回夫人房里看看。”
“不必,我在这儿等着就好。”
苏渐墨摇了摇头,苏渐墨此前的‘是让下人打水,还是我亲自去’之问,并非旨在问询打水事宜,而是间接的在问大夫,他苏渐墨可以留在房里看着大夫诊治,还是需要留给大夫独自诊治的空间。
苏渐墨知道,这个大夫,这个本名莫忘机,江湖传闻略多了些的人,性情不是一般两般的古怪,为人诊治时怪癖不是一般两般的多。
小令更加困惑,少爷似乎是担心着夫人的伤势的,但是现在却既不打水,又不回房看看情况,少爷到底是什么心思……
小令还是低了头匆匆的想往厨房跑去,没走出几步,苏渐墨又叫住了小令,“小令,等一下。”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以后找大夫,记得去镇子上的医馆里找,别图方便在路上随便找个江湖郎中回来。”这次算幸运,找了个医术高超的,要是遇上了骗子,那不就麻烦了。
“少爷怎么知道……”
小令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少爷没跟着她出门啊,那少爷莫非是千里眼,否则怎么会知道现在在房里的大夫,是她在街边赶巧了碰上的江湖郎中?
“猜的。”
苏渐墨浅浅的笑了一下,摆明了不想多作解释,小令自知失言,也就不敢多问,踩着碎步离开了。
待到小令衣角翩跹着消失在了视野中,苏渐墨嘴角的笑意倏然隐没。
这个莫忘机,虽说医术高超,但实非真正的大夫,而且一直行踪成迷,逍遥自在,会老老实实在宛陵镇里开个医馆才怪呢,肯定又是游山玩水至此,贪图好玩,就像以前那样,随意竖起了个卖狗皮膏药的旗子,和行人插科打诨过过嘴皮子的瘾头,却被急匆匆寻医的小令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