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中到日落,三两个时辰的功夫,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
苏渐墨慢吞吞的走在行人渐稀的长街上,目不斜视,若有所思,挺拔的身子被泣血的残阳打出了一道细长的黑影,歪歪扭扭拖拽着苏渐墨愈发沉重的脚步,在青石路阶上蜿蜒前行。
该不该抗拒那分寸……
该不该不要再事无巨细照顾着年儿……
该不该从此对年儿熟视无睹,不闻不问……
苏渐墨一向剔透玲珑的脑子乱作一团,左右为难无法决断,一种可能叫做‘欲罢不能’的情绪盘踞于心,让苏渐墨恼火不已。
忽然,一阵分外诱-人的菜香翩跹而至,混杂着陈年的酒香,让大半天没吃东西,只知道在宛陵长街里随意踱步的苏渐墨起了食欲。
苏渐墨抬眼,‘聚宝阁’三个大字映照着夕阳,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凭着招牌就让人食指大动。
啊,差点忘了,和年儿说好的,要买聚宝阁的百合梨糕回去的,还有特意多加些白糖的酒酿甜汤。
苏渐墨还未理清的脑海里条件反射一样闪过这个念头,接着身体迅速的先了思维而行,一脚飞快的踏进了人声鼎沸的聚宝阁。
“四两百合梨糕,百合要新摘下的,干梨要刚晾好的,糕点要捏成六瓣雪花形的,慢工慢火的现做现蒸,热气腾腾的出炉来,再来一坛子酒酿甜汤,要多放些白糖,我娘子喜欢甜腻腻的。”
苏渐墨听到自己有条不紊,平和至极的说着。
怎么,又对年儿要吃的东西这么细心……悠悠提溜着一句话,就让聚宝阁的大师傅忙乎了两个多时辰的一个红木食盒,苏渐墨一路天人交战的回了苏家别宅。
走进大门,再进垂花门,东西厢房近在眼前,苏渐墨忽然停下了脚步,思量着不能太宠了小年子,要不把手里的Jing致小点心分赐给下人算了,就见小令急匆匆的走过来,欠身福了一福,然后面色焦灼的说道,“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
“是夫人。”
“年儿怎么了?”尾音上扬,语调中透着自以为隐忍,实则明晰可辨的忧色。
“夫人不肯吃饭,说是少爷让夫人好好习字,乖乖等少爷回来,所以还不肯离开书房,小令看见夫人一直大开着窗,捏着笔管在习字,大半天下来手也抖了,身子也寒了,小令看着心疼,却怎么也劝不动夫人,天色晚了,小令点了烛火,这也剪了好几次烛花了,少爷终于回……”
小令絮絮叨叨说到一半,就感觉身侧清风一起,惊觉再抬眼,四下里哪里还有自家少爷的影子。
听了小令的话,苏渐墨心里憋了一股莫名的怒火,竟然敢不吃饭,竟然敢不回房,饿坏了,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苏渐墨不及细想,这样的,几乎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的上心,对一颗棋子来说是不是过了。
苏渐墨风风火火一路脚不沾地穿过长廊,待到推开书房的Jing致木门,看到烛火摇曳中那抹纤弱的白色影子,苏渐墨心里那一股怒火立时就冷了下来。
小年子听到推门声猛然回头,借着烛光,看见苏渐墨站在门槛上,肩上抖落了一片清冷的月光,小年子明明白白看着那个他叨念了大半天的人,一吸小鼻子,丢下手里握出了汗的红玉笔管,眨了眨雾气氤氲的大眼睛,带着哭腔唤了一声,“渐墨——”
小年子刚站起身,就被冲过来的苏渐墨一手拥了个紧实。
小年子仰起小脸看着苏渐墨,扬起小拳头捶了捶苏渐墨的胸口,心里一跳一跳的,小年子快正午的时候,看着苏渐墨没对他做个手势,留句话,就从小湖边离开了,大半天下来,小年子一直紧握着笔管,大开着窗子,孤零零在越发凉意袭人的书房里习着字,心慌慌的等着苏渐墨回来。
日落月也升,小令叹着气在一边剪着烛花,却无法回答小年子苏渐墨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又何时才会回来,小年子薄汗淋漓,小时候被那个温暖的女人丢弃在漫天飞雪中的情形一遍一遍的鞭笞着小年子的心,让小年子几乎崩溃。
小年子一边捶苏渐墨,一边嘤嘤哭诉,“渐墨骗人,骗人,呜,说好了只去一会会儿的,明明说好的,却去了那么那么久,太阳都下山了还不回来,那个奇怪的人都回来了渐墨还不回来,我还以为,还以为渐墨像,像很早很早以前的那个女人一样,不要我了,唔——”
苏渐墨毫不犹豫的堵住了那张委屈的喋喋不休,越说越偏的小嘴,扣实了在怀里轻轻扭动挣扎的腰,手一拽,头一低,把这霸道的吻加的更深。
空气中水渍声弥散开,小年子立刻只剩了两腿酸软的份,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小拳头虚了,改成小钩子勾住了苏渐墨的衣襟,原本就带着哭腔的控诉转为了媚入骨髓的呻-yin,苏渐墨心怀愧疚之余竟心神荡漾。
恋恋不舍的松开小年子的唇,苏渐墨一手抚着小年子嘴角的一抹水光,一边赔罪道,“好,好,是我错,我说了,骗年儿的是小狗,那我现在是小狗,好不好?”
小年子把头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