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提又离开巴黎四处布道去了,留着萧幸慈一人在神学院整日插科打诨地混日子。主教大人不在,韦尔夫自是掌握了一切,而从那日试探了萧幸慈对于参军东征的意愿后,他似乎就有些抓着不放的意思了。
是想将他踢到军队里去作弄么?自院长大人连续第四次在课上询问他对于参军作何打算后,萧幸慈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起自己的退路来。他现在俨然成了班中的参军积极分子,韦尔夫甚至称职得打算将负责征兵的将领请来学院,以方便拿些虔诚忠实的修士们能获得维护上帝尊严,重夺圣城的机会。
若真如此,为了证明自己前些日子所言不虚,也为了不落下口实,他铁定也是得“满怀激动与热情”地前去报名的,想象着自己身披重甲,厮战沙场的情形,萧幸慈不禁打了个冷颤——妈妈呀,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啊!
四月的最后几日,韦尔夫院长果然不负重托地将负责此次巴黎地区征兵工作的海伯特大人请来了神学院。
海伯特虽是枢机团直接派来法国协助征兵的高官,但对于这群不同于普通贫农也有别于传统骑士的修士们,他还是抱有极度的耐心与怜悯,因为也只有眼前的这些孩子,他们没有夺取功绩的野心,也不是迫于生活的压力,也只有他们,是真的想要去维护上帝的神圣。
单纯,却又容不得置疑。也正因此,海伯特并不鼓励这些都还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前往耶路撒冷。“追随上帝的方式有很多种,流血牺牲,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不过碍于自身的责任,海伯特也只是隐晦地提点着眼前这群只因他的到来就已兴奋不已的修士们,他们的眼神是如此的真挚而热烈,正如他们的灵魂,干净得刺目。
“大人……海伯特大人……”在学院的教堂停留了一个下午,海伯特向在座的修士们详细介绍了法国十字军的概况,入伍的好处以及其他的概况。
此时天已昏暗,他正准备离开,却在教堂门口被人唤停了脚步。闻声转头,却见来人是个黑发黑眼的异邦人,他愣了会儿,才想到韦尔夫曾提起康提主教在刚来学院时曾收留过一个不明身份的异邦人。嘴角挂上浅笑,他耐心等待着对方开口。
萧幸慈快步从后方跑了上来,见到海伯特正对着他微笑,一脸的慈爱,不自觉地抓抓头发,他讷讷开口询问道,“大人明天可还会来?”见海伯特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萧幸慈急忙又补充了句,“那个……因为听说大人明天会带征兵的报名表过来,所以……”
垂在两边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搓扭着,微敛的眼神不断游移似是在彷徨着什么的样子,海伯特加深了嘴边的笑容,他用自己最为温和的声音开导着这不知在为何事而烦恼的修士,“你可是想要参军?”
看着那双犹豫不决的眼睛在闻言后一闪而过的惊异,海伯特开始以为眼前这位有些腼腆的修士是自己的身份能否被十字军接受而担忧,“上帝会接受所有愿意追随他的子民,我的孩子。”他抬手轻按住了萧幸慈的肩膀,稳重的力度似能安定住莫名的彷徨,“只要有一颗忠诚的心灵,你就能成为伟大的卫士……”
“就算是要远离——也可以么……”将犹豫的话语低喃出口,萧幸慈抬眼直视着海伯特,“就算是要离开这里,也可以么?”他认真地问道。
“离开?为何要离开这里,我的孩子?”对于萧幸慈的话,海伯特产生了疑问,既想要参军又说要远离,若要离开?那是要去往何处?
“虽然是在巴黎接受了洗礼,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见海伯特沉默不语,萧幸慈再接再厉地继续了下去,只见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枚银白打底的菱形徽章,四方的徽面上刻着一头正欲咆吼的雄狮,而雄狮的四周则布着交织缠绕的紫色荆棘,薄银的打底纹衬着象征权势的图案,Jing致的雕刻,繁复的工艺、
海伯特的眼微眯,不用解释他也知晓,此刻借由这修士的手递过来的是一枚代表着显赫地位及无上权利的徽章——特拉西蒙伯爵,又或者说是……阿纳尼城?
“此次出征小人自是将利益安危抛于脑后,只是落叶归根倦鸟归巢,或许该说小人觉悟不够,也可能是太过任性,小人只希望大人能够帮个小忙……”说着,萧幸慈将放着徽章的手举得更高了些,“小人想加入自己国家的十字军。”
海伯特此时的表情堪称僵硬,他突然觉得好笑,眼前这个看似腼腆寡断的修士根本就不是个温和无害的人物,想来也是,像康提这般心怀野望之人又怎会容许一个毫无作用之辈出现在自己身边?可就算知道萧幸慈提出的要求暗藏玄机,海伯特仍不能拒绝他的请求,身份上的压制,或者说,他缺乏拒绝权贵的勇气——
“上帝并不会介意他的子民代表着哪个民族我的孩子。”婉转地劝诫了句后,海伯特终是答应了萧幸慈,“不过修士既然想要为自己的国家效力,我也定会提供帮助。”
海伯特在隔天上午果然带了一些报名参军的表格来让有志之士填写,萧幸慈填了自己的一份,还不忘将前几日从缇尔那拿来的报名表一并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