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杗醒来的时候,便看到白笑为穿着那一身不算整洁的军装,蜷着腿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脖颈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面容不悲不喜。阳光轻柔的洒在他身上,整幅画面淡然而恬静。
那一刻的画面久久定格在苍杗的脑海里,就像是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那是一种,军人无限向往的美好。
苍杗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向白笑为走去。他还没有忘记昨晚自己是多么的失礼。虽然眼前的人正是皇帝举国通缉的人,但这其中的内幕到底是什么他并不想去胡乱猜测和相信。他是一个将军,一个长期驻守边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将军。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只信自己的判断。
来到白笑为面前,苍杗单膝跪了下去,只在皇帝面前低下的头也毫不犹豫的弯了下去:“罪臣昨夜冒犯王爷了,还请王爷恕罪。”
罪臣?白笑为听到这个称谓内心有些好笑,这种话从苍杗嘴里说出来还真是难得,就因为那些药吗?
他双眼直视前方,不做任何反应。而苍杗就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等着。
半个时候过去后,白笑为才看着前方淡淡开口:“大概是昨天的毒毒性太强了。将军请起吧,您身上的伤还没好。而我也受不起这一拜。”
“王爷,”苍杗抬起头直视白笑为,声音低沉而坚定:“是我唐突了您,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必然尽力。”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全部以“我”自称,就像是放下了彼此身份一样。可惜,都是尘世里摸爬的人,怎么可能就真的放下?
白笑为不易察觉的挑起眼,应了:“那我就先记下了。”
苍杗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算算时辰,追兵也快到了。”白笑为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向苍杗询问道:“接下来往哪里去呢?”
“西边。”苍杗跟着起身。
“西边?”那不是送死吗?白笑为一个诧异的眼光看过去。
“擒贼先擒王。”苍杗眺望着西边,眼底一片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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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夜,苍杗带着白笑为偷偷摸到敌方营地。无声的放倒两个守卫后,迅速扒下他们的衣服换了上去,然后将昏迷不醒的守卫堵嘴绑好扔进一旁的草丛里。头一次做这种类似偷袭的事,白笑为心中除了紧张还隐隐兴奋。
小心绕过巡逻士兵和守卫,转到主帐背Yin处。苍杗虽然负伤还要顾着白笑为,可毕竟戍边多年身手更不用说,这种事还是手到擒来,于是一路下来并没有被人发现。
主帐里似乎有人在谈话,白笑为凝神小心的探过身。可当他听清了那道声音,整个人如同钉子般死死地定在了地上。
那个声音是…
不等他反应,身后不知何时凑上来的苍杗找准时机直接冲了进去。
变动只在瞬间,白笑为只听得帐内一声微弱的闷响,然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他慌忙拉开帐帘,然后猛的愣住。
地上躺着昏过去的彪形大汉,看衣着应当是蛮军的首领。苍杗一手拎着他的衣襟,一手握剑,尖峰处紧贴着另一人的脖子。
那人一看到白笑为,瞳孔猛的收缩,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兴奋,诧异,激动万分。
“你……”
“好久不见。”白笑为目光复杂的看着生命正受到威胁的人,“小娄。”
没等夏娄再说什么,听到动静的士兵便要冲进来。苍杗把手中的剑往前一送,夏娄的脖子上立刻淌下一道血流,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夏娄喉咙微微滚动了下,然后稳住声线冲外面喊到:“这里没事,你们下去。”
帐外的士兵听到他的声音果然停了下来,齐齐的一声“是”便又散了去。
白笑为松了口气,夏娄脖子上明晃晃的血迹让他移开视线。
夏娄显然还想说什么,可他脖子上的剑似乎并没有让他继续开口的打算。
白笑为看看地上躺倒的人,又看看苍杗:“怎么办?”
苍杗瞥了一眼那人,淡淡道:“带回去,逼他们退兵。”白笑为点点头。
“不行!”没想到夏娄听完苍杗的话忽然激动地喊了出来。
白笑为终于又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其实从军营里看到薛林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明白了夏娄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被当做献礼送到北平其实是为了找机会接触蛮军,之后助蛮军攻打北平,南定自然会有些野心勃勃人准备趁火打劫,然后他就可以借着太子忙于和北平的交战时偷偷回国,启用之前一直隐藏的暗线在国内挑起事端甚至逼宫,最后在太子无法及时赶回的时候直接登位,成为南定新一代帝王。
心计不可不谓之深,也不知是潜伏了多少年只为今日的伺机而动。
而他白笑为,就是此间最大的笑话。不仅助他在北平招买人手,还将自己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