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在微摇中飘飘洒洒,秋在这深宫禁苑内从没有爽过,也没有气和。
下了秋千,子卿回到大殿,再观东暖阁,长袖一扫,厚尘抹去,案面上竟是一副未作完的画,画中青年英挺不凡,长剑在握,一副剑仙之姿。不少画筒堆在书案后,子卿一一打开,除却都是同一人画像,便是无限枫景,秋色各异,已尽千山枫林。
走近书架,随手一抓,皆是古文线穿本,好在子卿乃国学之才,自幼聪异,诗词歌赋自不消说,对考古一道更有钻研,满满书架却都是能懂之书,多是人物志,女则,诗集、经本。子卿抹了把鼻子,悻悻放回,转眼又将天黑。子卿方才发现一整日除却早餐,再无进食,顿有些慌神,暗道这日子真个是朝不保夕。眼下物资紧缺,尤其食材用无可用,突然想起残荷浅塘,便匆匆跑近,跳入水中摸索着拔了一大截藕,洗净生吃,勉强打发了一顿,便回西暖阁早早休息了事。
永和宫灯火通明,宫女、太监门外侍立,只听得从窗户内传出低沉嗓音。
“朕难得到永和宫一次,皇后为何如此心神不宁。”室内,四十开外的帝皇轩辕建宇威严有余。宁皇后慌忙跪地。
“臣妾有罪。”
“皇后何罪之有?”轩辕建宇微微皱眉。
“极玉宫慕容天玉五日前……悬梁自尽,送饭太监三日前方禀知。臣妾已做安排,并瞒下此事。”啪!轩辕建宇拍桌暴怒而起。
“该死,这两贱人纠缠不休,至死也想凑到一起。朕不许!不许!”饭桌倾倒,佳肴泻了一地,轩辕建宇腾地起身,拂袖而去。
“皇上!”宁皇后惊惧回神,方忆起上官昭然三天前毒发难治,不觉间早已潸然泪下。太监、宫女纷纷进入。
“别碰!都给本宫退下!哀家自会收拾!”宁皇后喝住收拾地上残羹的宫女、太监。宫女、太监不敢违命,纷纷退出,每人心底只道宁皇后这几日变化难测。
蹲在地上,缩回被碗沿割破的手指,血之猩红映在眼底,宁皇后嘴角上翘。
“不是还有他么?”
雄狮日夜守护两扇朱门,两侍卫左右持刀立。一棕色骏马冲到门外台阶前,腾蹄嘶鸣。年轻白衣男子翻身而下,两侍卫见状一人跑上前接过缰绳,另一人扣开大门。顷刻管家、丫鬟、仆人鱼贯而出,一大群人,个个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只管家哽咽了声音,唤了句。
“少爷!”
悬山染墨、琉璃瓦下橘红点点,迂回长廊闪过一群几乎小跑之人。玉簪插长发,锦衣束纤腰,肤若桃红羞,眸如月夜潭。带为首之人是一个十七岁少年。少年名叫上官步月。十日前艺成下得终南山,又闻得父亲上官昭然大捷返都,却重病卧榻不起,便日夜兼程回京。
老管家匆忙领路,声泪俱下讲述老爷病危不治。上官步月心急,已然忘却一身功夫,尤其是失传百年的‘纵云虚渡’轻功,只带着下人匆匆奔向晚枫阁。
时至八月,枫叶叉五六角在夜色微黄的灯影中随风瑟瑟,仿佛得知房内主人不久于世,先一步呈现冬未至已得寒的世事凄凉之态。
房内烛火微微,上官步月跪扑在床侧。
“爹!”上官昭然缓缓开眼,目光微然,他看向伏在床沿的上官步月,放在被子下的手拽着一块布匹和信封微颤着举起。
“月儿,你习武一半是为自保,一半是为他们。慕容天玉母子你务必带他们出宫,从此远离皇宫江湖,娶妻生子,安乐一生。”上官步月一阵愕然,他不明白父亲之言所指何意。
看着上官步月茫然不解,上官昭然闭目凝气,不久又微微睁开。
“月儿,为父对不起你。此事本应一早告知,以为为时过早,不过此时犹未晚。可还记得常叔?”上官步月点头,常年曾是他武道之师。小时候粘得紧,却于某日突然失踪后,不再得见,细细想来失踪之日就在华盛宫宴之后。
“他监护慕容天玉母子多年,已在十日前去了。于功名一途,爹已无憾。能见着我儿,更是大喜。你拿着这秘图和信马上走。咳咳咳!快走!”上官昭然嘴角黑血不断涌出。
“爹!爹!是谁?”上官步月急的用衣袖去拭。
“是谁下毒?爹!”
“沙场、箭毒……快走!”上官昭然嘴唇停止翕动。
“爹!爹!”上官步月握紧上官昭然的手,不放。
老管家提着包袱破门而入,一厚叠银票塞入上官步月怀中,包袱往他肩上一挎,扶起跪地泪流满面的少年。
“少爷,快跟老奴进密道。御林军已包围将军府了。”
“御林军?为什么?”上官步月尚未从父亲离世的哀痛中回过神来。
“圣上查得将军府与后宫有染,此时不宜多说,少爷。”上官步月揣好秘图和信于床前跪地三叩头后方起身跟着老管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