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上官步月、子卿和田禾丰再次相聚,过去一年,三人共桌不过六次,即逢年过节。而自田禾丰和子卿争吵后,子卿多借口事忙,卧病不出。今次却是推托不得,老管家有言,春闱和殿试一过,少爷便要离京,局时恐几年也难得一聚。
晚膳在东院。上官步月、老管家、子卿和田禾丰依次落座。上官步月见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却水火不容,不觉心里叹气,又不由得想起父亲所嘱,亦不知那母子二人如何了。也曾想子卿和田禾丰能参加科举,若得这一文一武,往后朝堂便有门生支持,如此更方便脱身。曾多寄厚望于子卿,如今便更多几分失望,只勉力而劝。
子卿一双筷子不停来往,对耳畔上官步月叮嘱其用功之事频频点头。田禾丰则狠狠瞪着他那一副心不在焉之态,子卿知道田禾丰那厮凶狠眼神,也不抬头,抓一只肥腻鸡腿塞进嘴里。
“子卿!”
“嗯——?”子卿似乎还没从某种思绪里回转神,只下意识抬头,鼻声轻应,墨扇眉睫下,一双眸子茫然四顾,如兔如鹿,淡红闪着油腻小嘴微张,懵然之态萌死个人。
老管家咳嗽一声,上官步月移开视线,接着道。
“临水榭杂芜,你若乐意可搬至蘅芜堂。”蘅芜堂在南苑东间,与田禾丰几乎对门而处,相比之前没差。子卿闻言看向老管家,见老管家不语,咧嘴一笑。
“没事,已习惯。公子大可放心,若有不便,子卿自会麻烦公子和管家。”田禾丰颇有几分失望,之前他尚没去得临水榭,现今又长一年,已是懂得颜面,更不会主动去临水榭。却无时无刻不希望子卿能原谅他往昔之错,如今他对下人不再打骂,虽不能亲如兄弟姐妹,但已经是很好了,而子卿至今尚讨厌他,似乎不会再原谅了。
“那便好,殿试后我便带田禾丰远离京城,时间长短无论。归来希望一切如旧,物是,人亦是。将军府就有劳你和管家照看。”子卿看向田禾丰,他正看着身前一桌晚膳,脸上无所谓悲喜。
一块鱼rou夹进碗里。田禾丰视线循着竹筷,逐渐呈亮。
“不吃,我可吃了。”竹筷又夹到鱼rou上,田禾丰眼疾手快,筷子插进鱼rou,可怜兮兮上看,子卿方松手。田禾丰满心高兴,只一味埋头吃鱼。
“如此甚好。”老管家点头,十分高兴。总算不用再看这两小祖宗每次一起用膳都折腾。老管家因与子卿约法三章,不曾将临水榭秘事告知自家少爷,上官步月和一干下人也自以为是老管家之意,子卿是在丫鬟和小厮监督下学管事。
上官步月甚是希望子卿能入朝致仕,膳后便把子卿喊进书房将钥匙也一并交于他管。子卿自不推脱,闲来无事也可多个打发之处。
翌日一早,田禾丰便跟上官步月去了南山书院,这次上官步月竟是闻鸡起舞,挑灯夜读,已有了十分苦读模样,获得书院好传,皇上闻言亦有几分欣喜。
不久,上官步月接到父亲旧部书信谈及军中近况,得知邻国季冶在旗山安穗一带不时有小动作,估计战事又将起,甚是担心科举之后的计划,皇上态度似乎不愿放他远离朝堂。暗自庆幸当初文武科举尤为明智。
春闱,上官步月早早出得文场,直赴武场,倒也没错过。田禾丰已有一些功夫在身,看那台上近似擂台的武选便有几分跃跃欲试。
会试新榜,上官步月文不得冠,居首榜前六,武为首榜第二。
三月烟雨,春赏柳。四月殿试旺九州。
朝堂之上,上官步月跪等皇上外放他去旗山,轩辕建宇授予偏将军一职并令他即刻前往幽州莫云皓麾下赴任,虽已偏离回旧部之愿,但大同小异,上官步月欣然接受。
匆匆回将军府时,子卿正在书房看策论,三人再见面,子卿赠二人各一个白瓷本命生肖,上官步月虽觉这是小孩把戏,也没让子卿失望,硬生生接了揣怀里,田禾丰却心肝宝贝般捧着。
城外,十里坡,在老管家千叮咛万嘱咐下,田禾丰和上官步月绝尘而去,第一次出远门相送,子卿突生几分感概,便自取腰间竹笛,屈指吹奏。功名上进心,遥途平安语。戚戚离别情,盼归切切意。时幽时柔,时激切时优越。老管家一干人半响难移丝毫,直待子卿停下,余音消尽方才回神,却都无话可说,先前之离情已被平常心所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