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霁月自望江楼出来,心情自是万分沉重,然,他自己又何曾不明白,如此对于他们两人却是最好不过的安排。酒入愁肠化为相思泪,却是流在心理,眼眶之中却是空空荡荡。清冷的月色之中,玄色的身影泛出莹白色的光晕,渐行渐远,无法道明言清的寂寞。
黑暗之中,有个人一直注视着,直到对方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身往另外一个巷子走去。
夜深人静,南楚别院已经是灯火阑珊。偶尔一两盏灯火,摇曳将熄,忽闪忽现。公孙霁月临窗而坐,优雅的起身,修长的指尖推开紧闭的房门,而在这其外却是空无一人。唇角不由的上扬,只是此等的笑却从未进入他的眼底,轻言到:“竟然来了,又何必再做掩藏。虽说这小小陋室,总比子夜时分,在外面喝西北风强,不是吗?”说着。
空荡的声音在庭院之中回响,回声扑面而来,有的却只是自己的寂寞。
身子顺着墙柱缓缓的滑坐到地上,油灯也挨着墙放着,他用双手蒙住了脸,再也不能维持白日里的轻言浅笑,他不愿交旁人瞧出自己的无助与懦弱,更不愿如今的自己被他人瞧去。只怪自己喜欢上自己不该喜欢之人,可是情之所愿又岂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凄冷的夜,有的又是什么,情过之后。是余下这满地残花,离人之泪。伸手一勾,又取来周身的酒坛,炽烈的酒Jing,灼烧着自己的咽喉,强烈的感觉宛如刀子一般划在心上,可是却是越喝越清醒,眼睛缓慢的睁开,却没有丝毫的眼泪。
眼前一片黑暗,找不到一丝光芒,只有背后的点点灯火,和庭院之中月亮的余晖,倒映在湖水中央,倒映在酒坛之上,却没有印入公孙霁月的眼底。公孙霁月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一旁的柱子想要站起,却在站起的刹那,因尚未站稳而往前倒去。眼见额头即将撞到廊上的扶栏,竟有种解脱的心态,痛又如何,至少可以短暂的忘却这付诸在身心之上的纠缠。闭上双眼默默地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疼痛却久久没有降临。正在此时,只觉耳边清风拂面,一个身影闪至自己的面前,抬眼看去,竟然是慕容朔……
而仅仅是这一瞬间,那明亮的眼眸之中,闪过的是期待,失落,惊慌,还有认清来人之后的冷静……
而这一切却没有逃过慕容朔的双眼。慕容朔眼神一敛,没有在说什么。公孙霁月借着慕容朔的力道,站直了身子,连忙道谢:“多谢陛下相救。”然而只有公孙霁月知道,在他低头的瞬间,衣摆之中的指甲嵌入了rou里面。一丝鲜血顺着衣摆流下,掩藏在玄色的衣衫之中。消失在黑暗的角落……
夜似乎更加神秘了,眼前之人,几次见面,都极为不同。从哗众取宠到震慑人心,从狼狈不堪到如今醉态横生,无论哪种,仿佛都是他,有都不是他……连素来人前人后警惕人心的慕容朔也不由的感叹。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的人物。明明聪明绝顶,却偏偏装傻充愣,而当日在丧宴之上,公孙霁月对司徒飞的眼神,那类似于深情,悔恨,还有痴怨的眼神。和此时此刻,那在月光照射之下,原本清亮的眼眸,因些许酒气那双原本流光溢彩的双眼此刻变得更为迷离醉人,平添一份魅惑。空气之中的气味似乎也因为酒香和两人紧靠的身躯而变得异常暧昧,鼻息俯仰之间,只觉公孙霁月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慕容朔的脸庞之上,让慕容朔心头不由的一热,竟有种悸动的感觉。心脏猛烈的收缩,却是想要推开眼前之人……
略带迷离的眼神。一句不淡不清的话语自鼻间喷出:“刚刚你是不是一直在院里。”语气虽是疑问,却是笃定的问话。如此的语气似乎才是那个绝世傲骨的公孙霁月,顾盼之间,似乎有什么在变质。
慕容朔不由错楞,推开眼前之人。却在推开的瞬间,又扶住了对方尚未站稳的身体。一时间竟然觉得暖玉在怀,万分眷恋。
“竟然来了,那就进去坐坐吧,好歹陛下也是一国之君。”说着,公孙霁月还未等慕容朔答复,就被其抓住衣摆,往屋中走去。
如此亲密的动作,显然打断了慕容朔的行为,在西秦,虽然说民风不似南楚那般保守,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共同的。比如男女之间,当其中一方拉住另外一方衣摆,就等于是示爱的意思。而慕容朔和公孙霁月虽同是男性,可是龙阳之癖在皇孙贵族之中本也不是稀奇之事。可是对于九五之尊的慕容朔而言,如此亲密的言行,连自己的兄弟之间也从未出现过,母后对于自己,严苛有加,却从未轻声细语。更别说如此的动作……
当真是高处不胜寒,那九层之上,即使位居顶峰,也终究无法抛弃自己心中的追求,这大概就是历代君皇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缘由吧。思及此,Jing神顿时一振,如若他慕容朔如历代君王一般,又何以掌控天下。这帝王之家,所谓的情爱也不过是获取权益的武器而已,又有何真爱可言。就连结发夫妻,都有可能只是他人安插在周身的一个棋子,更何况是别国质子。当务之急,当是乘早收复其人,为己所用,才是上上之选。
同样是酒,同样是一个人,公孙霁月的眼神在进入房门之后又变了。变得漫不经心一般,随手把酒坛往桌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