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明澈如水的天悬着点点白云。大地一片纯洁的白,萧瑟无叶的树,随风抖擞,只在一人出现的那一刻,风止树静。
男人脚尖点落,立于树峰,一身麒麟黑袍,正配得上他卓华的风姿。淡漠平静的脸上净白胜雪,于日光下仄仄生辉。俯首向脚下的大地无心一瞥,只一瞥,一阵风呼啸而过,男人已瞬间从树峰间转至于一座面绕山林的断崖上。
断崖足有十丈高,下面是老树参差以及一席无印的白雪。
远处传来紊乱慌措的脚步声,洁净平整的雪面,片刻间被印上一排不完美的脚印,男人陡然眨了一下眼睛,依旧面无表情,可眼中多出了两团燃起的绰绰黑火,黑火中映着一个小人儿的影子。
小人儿十三四岁的模样。面色慌乱地穿梭于林中奔跑,跑得极快,正被人追赶。
“轰!”猛地,一个跟头栽倒在一个老树旁,小人儿气息不稳地大口喘着粗气。一身锦绣华服,斑迹驳驳,沾满了灰土,后tun处还有些许条裂缝,缝上渗着点点红色,已经干涸黏固,不像是刚刚那一跤所致。
后面终多出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也不大的华贵男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
追上来,轻蔑地俯视着趴在他脚底的小人儿,冲着他的小腹就是一脚,使小人儿连番向外翻滚几圈。“还敢跑?!”
小人儿面色惨白,牙关紧咬,极力地遏制住痛yin出声。“为何不跑,难道要等到被你打死?”
“五皇弟,如若你听话,我怎么舍得打你?你要乖乖地躺在榻上,为兄疼你还来不及!”华贵男子悠悠走上前,抬腿踩上小人儿的背,用足了力度。刹那间,他看到了小人儿冷漠外表下隐藏的颤抖,瞬而厉声喝道。“你最好识相,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仰头,瞪视华贵男子,满脸的Yin冷表情。“我不稀罕!”
“哼,看来是为兄平日里疏于管教你,纵容你到如此放肆的地步。”愤恨地咬牙切齿,华贵男子松脚,转身对着随行的奴才们喝道。“还不快动起来,替本宫好好管教一下幼弟。”
一声幼弟叫得可笑,要管教小人儿的理由也极其冠冕堂皇!要不是太痛,小人儿早就嘲讽出声了。
“主子,是鞭挞还是拳打?”随行的奴才都是三皇子的亲信。打小人儿的事,他们平常没少做过。再者,这宫里谁不知道五皇子不受待见,贱命一条,打死都不会有人为他掉一滴眼泪。所以,他们根本无须对小人儿手下留情。
“哪样打得疼,就选哪样。”三皇子无一分迟疑地沉声道。
即刻,奴才们三两步团团围上男童,两人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提起,将他头按在一侧的树上,背朝上对着自家的主子。
三皇子走前一步,对上小人儿苍白清秀却写满桀骜不驯的脸侧,顿感一阵淤气齐聚心口,闷得他难受。“打,给我坐实了打,生死不论!”
说完,华贵男子紧攥双拳,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徒留下后面一声声震耳的鞭子落在皮rou上的声音。
生死不论?三皇兄何时对我这般好了?以往不都会给我留条贱命好再继续折腾么?
呃……嗯,痛!好痛,三皇兄!
小小儿疼痛不堪地闭上了双眼。多少个夜晚,三皇子的样子早就深入他的心底,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将三皇子的样貌给厘毫不差地想出来。数年了,小人儿怎会记不得曾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又怎会忘记他曾最想依靠、托付身心的人?一切如过眼云烟,风淡云散,过去了就过去了……
鞭子如密雨般犀利地落到小人儿的背上、tun上,原本就虚弱不堪的他这会儿已经奄奄一息,却始终不肯轻哼一声。痛极了,就咬住自己的手腕,似乎那手腕不是他的,或者后身的痛已使他麻木。手腕已被印上如铁链般接连的圆环齿印,眼中透着迷离,眼瞳逐渐凸显,下半身子完全虚力地托在地上。
小人儿意识涣散,在陷入黑暗中的那一刻,嘴角处竟浮现出一抹红晕。他终于笑了,笑得惨淡绝望,笑得红艳。我若真死了,你会伤心吗,三皇兄?不要伤心,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敢气你了!
小人儿的笑被男人看在眼里。黑而密的睫毛下掩藏的那两团深邃的黑火无风而动,轻眨双眸,即刻狂风呼啸,那群行凶的奴才连连东倒西歪地向后退去,而那小人儿已消失于风中。
落日余晖,赤红丹彤的彩霞映天而照。
小人儿昏睡在一片雪地之间,眉聚川峰,头涔冷汗,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嘴唇龇裂,似干枯的树干,几乎要脱下一层零碎的皮来,杂着红色的血rou。
男人挺拔,似落世仙子,居高临下地立于小人儿身侧。右手轻托起一捧雪,雪透过那青葱如玉的削长手指,向下化成一滴一滴冰洁的水珠,滴落在小人儿的嘴边。
感触到融雪的冰凉滋润,小人儿的嘴唇略微蠕动。他浓黑的眼睫弥合成一道线,那线极不情愿的一上一下分开,其间透过一道空洞的光。小人儿拖着沉重地眼皮,模糊地看到眼前的一抹黑,他穿的是黑色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