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耳抓住绳梯毫不迟疑迅速爬上去,而帕特洛克罗斯在踩上绳梯的一刹那,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一回事,回头的一瞬间看到冲破轻骑兵的阵型追出来的那个人,他头戴飘着马鬃的头盔,血红的战袍被海风吹得鼓起来啪啪作响,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那人冲出来之后也一眼看到了帕特洛克罗斯,大叫一声“帕特洛克罗斯!”立刻驱马上前冲进水里想来拦截。
可是此时船已经带着帕特洛克罗斯漂向大海深处。
帕特洛克罗洛斯觉得自己手软到几乎要抓不住绳梯了,睁大眼想看清楚那不顾士兵阻拦跳下马执意要追上来的男人,然而他周围水花飞溅,白色的泡沫将他的脸和身体都遮挡住。
眼泪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肆意流下,帕特洛克罗斯无言看着那片混乱拉扯中的景色越变越小,逐渐模糊,落在身边的投石,标枪和箭矢也稀稀拉拉直至消失。
最后被拉上船时帕特洛克罗斯的右手已经完全麻痹,使不上力,脸上的泪痕早被海风吹干,抬头用干涩的双眼望着蹲下来关切看着自己的赫克托耳。
赫克托耳蹲下来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他肩上,抬手拢了拢他刚刚剪短还凌乱不堪的栗色头发,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拉下头,随后嘴唇被粗暴堵住!
即便是从来淡定从容如赫克托耳,即便是从来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如赫克托耳这样的人,也在这样的突然袭击之下僵住。
周围的人更是发出惊诧的倒抽冷气声。
帕特洛克罗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心口很痛,很痛,痛到好像要裂开,然而所有的痛苦悲伤都找不到出口,堵在喉头化成一股股血腥气。
如果不找到方式将其尽快宣泄出来,帕特洛克罗斯怕自己会嚎啕大哭起来。
手脚都是冰凉的,全身颤抖不止,口腔中不断有浓重的血腥味涌入。
被这样亲吻着的赫克托耳突然之间感觉到了心痛,二十几年来麻木,冰冷的心脏就像裂开的冰川一样,随着崩裂缝隙的逐渐加大,而不可抑制的涌现出心疼和怜惜。
双手不自觉的拥住那痛苦到连哭泣都做不到的人,爱怜轻抚他柔软的头发。
就在赫克托耳以为要被吻到窒息之时,帕特洛克罗斯又用力推开了他,带着苦闷与痛苦之色将唇上艳丽的鲜血擦去。
赫克托耳也不明所以看着他,将嘴唇上温暖的鲜血擦掉。
“为什么……”帕特洛克罗斯哑着嗓子问,刚擦干净的嘴角又一缕鲜血涌出,他抬眼悲哀看着赫克托耳,再次问:“为什么把我丢到这里来,又不认得我了?”
“……”赫克托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收回脸上短暂的动情之色,眼眸中神色沉寂。
帕特洛克罗斯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仿佛自言自语般的继续质问:“为什么明明在一起了五年,却什么都没说!直到最后一刻!我以为,以为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你的真心,你却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而到这里之后,我变成了你口中的那个人,你却不认得我了,为什么!贝拉德,你到底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你说,说啊,告诉我,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你!你却不认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绝望!多害怕!”
狂风暴雨般的嘶喊,一遍遍的质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赫克托耳反而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帕特洛克罗斯痛苦抱住头,“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最后一刻你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什么约定,什么命运!全都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闯入我的生活,现在却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而我,而我又在做什么,到这里一年了,随波逐流,以为跟随在你身边就能满足了,即便你不认得我,我也可以等待,等待你想起的那一天!谁知到,谁知到……”
看到他这样痛苦,赫克托耳于心不忍,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可他却又更为痛苦的将头整个抱住缩成一团,“为什么,为什么我又会爱上另外一个人,我等了你那么久,一心一意的等着,我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谁也看不到,谁也不会在乎!可是我的心——我的心就像要裂开了啊,好痛,好痛!我明明都从他身边逃开了,明明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可是他却一直追着,一直追着——”
说着追着的帕特洛克罗斯声音突然之间压得极低,仿佛用尽残余的力气想要抑制什么似的,却最后失败的长长叹息一声,轻声如同歌唱一般的叫出一个名字:“阿喀琉斯——”
我甚至连自己都没办法去面对,又如何能面对你,面对你的感情!
我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是帕特洛克罗斯,逃避爱上你!
赫克托耳眼中神色暗到极致,将刚刚激发的一点点光芒迅速湮灭,颤抖着放下冰冷的手。
原来——确实是晚了啊!
甲板上刚刚脱离一场戮战的人们神色各异各怀心思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