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反复的痛苦折磨之中过的不紧不慢,悠悠闲闲。在痛苦的疗程过去之后,端木忆有种第三次获得新生的错觉。
端木忆出生于四月,正是一川柳絮满城纷飞的时候。城里的桃花落尽纤华,而圣医山庄半山腰的桃林却正是旺季。空气里充斥着糜烂的花香味,混合着柳絮,有种粘绸的厌倦感。要是冬天就好。他这样想着,慢慢遗憾起因治疗而错失去年那皑皑的白雪之中的一缕暗香来。
夏君离躺在南苑花园前的躺椅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毛毯,他细细看自己柔软无骨的小手。阳光从指缝中露下,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血管隐藏在薄薄的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青色的,细小的。温热的血ye在里面奔腾,轰轰烈烈。但外表却脆弱,似乎用力一掐,便要断了。
黎烬说的没错。治疗,到底削弱了他对病毒的抵抗能力。恐怕,对与冷暖交替他的身子是要比气象局的卫星还要敏感的罢。
夏君离依然笑地云淡风清。这一年的变故太大,时间像是在回头张望。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场,遗失的美梦。也许,梦终究是要醒的罢。但这个梦太美,太好,也太真实。而,他已沉沦,不想醒来。
自从一月之前,实在是厌倦了二人一天到晚在自己耳边叫嚣着要自己唤他们“爷爷”,“哥哥”,便开口说了三句话,着实差点使得正喝茶的端木礼被茶水噎死。
他说:“爷爷,黎爷爷。”
第二句:“我不是小鬼头。”
第三句:“我累了,想休息了。”然后躺倒在柔软的大床里,睡地不醒人世。
三句话,nai声nai气,尽管因是小孩子而口齿不甚清晰,却委实叫端木礼与黎烬面面相觑,在他房间石化了半天。
夏君离醒来望见两人经典傻瓜般造型,只叹这个落后的年代没有照相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居然叫英俊潇洒丰神俊秀玉树临风风流地倜倘的我爷爷天啊啊啊啊死小鬼我要揍死你!!”最先回神的黎烬用着要杀人的眼神死瞪眼前的小孩子,却在他从容不迫的神色下慢慢平静,最终,他只神色复杂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君离浅笑。笑容有些虚无的缥缈。
“严格说来,或许我并非原本的端木忆。我叫……夏君离。”
而后,他缓缓将自己的来历讲述了一遍,而后垂下眸子,等待他们二人消化这诡异的事实。最终,却是端木礼单膝跪地,直直地看进他的眼中。声音坚定且信任。“我的忆儿,一直是你,不是么……?”
“就是,小鬼头也一直是你不是么?”
如云雾消散,阳光终于照耀。
“是……”他笑,“我是端木忆。”
人不能只背负过去生活。所以,他,便是端木忆
也许是那声“黎爷爷”刺激到了黎烬的心灵,其后一月他遭受了他想尽办法的折磨。先是每天在自己耳边念古诗词,在自己朗诵了一首李白的《月下独酌》之后宣告失败;两天之后又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一把瑶琴,天天在自己房间谈着魔音,最终被端木礼以打扰他休息为理由赶出了端木忆的住所;又过了五天,趁端木礼在外处理事情,黎烬抱了一个棋盘来找他,说是要把他杀的片甲不留。
夏君离笑。前世的他是夏家家主,夏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每任家主均必须是对弈高手。因夏家是商业家族,家主的用处便是配置不同用途的稀缺资源以尽可能地满足家族无限的欲望,而围棋则是研究如何把有限的子力资源配置好,以尽可能地满足棋手控制更大地盘的欲望。两者异曲同工。因此可以说每任夏家家主必是有不输于棋圣之实力。更何况围棋修身养性,提高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观察力,记忆力……可以说,自己处事不惊的态度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受围棋的影响。
所以,毫无疑问,黎烬败地惨不忍睹。然,不服输的性格迫使黎烬隔三差五地来找他对弈,褪去第一次的轻敌态度,倒也下地有声有色。每次乘兴而来,至傍晚便失望而归,日子如此反复,黎烬倒也乐此不疲,只是苦了端木忆,身体虚弱不说,还要被人如此折腾,难得偷得几分闲,委实郁闷至极。(关于下棋:两岁前由夏君离口述,端木礼执子)
“忆儿,又在晒太阳么。”温润的声音由远及近,轻柔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端木忆勾起嘴角,有人可不会叫他这么如意呵。
“小鬼头!青春年少晒什么太阳啊,那不是浪费时间么?来来来,陪我下盘棋先!”果然,狐狸的声音亦不甘示弱,中气十足。
“爷爷。黎叔叔。”微颔首,他乖乖地唤着。
关于称呼问题黎烬与他研究过很多次。说是研究其实是黎烬单方面的抗议比较准确点。但最终还是一人退一步,成了“叔叔”。
其实原因不过是这样一句话:“若你与爷爷辈分相差太多,爷爷更不可能接受你。”
……所以黎烬只能委屈地点头,泪奔而去。
“今天陪爷爷聊聊天罢。”端木礼笑呵呵地在一旁的石蹬上坐下,有下人端上一盏火炉,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