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合’五年,恰时令冬至的这天,大夜国的五年庆典终于如期顺利举行。
庆典的场面,很奢华、很铺张,丝毫没让人觉出国库空虚的样子,反而在各国各族使节前,硬是嚣张风光了一把。
这不但让柳淞卿头顶冒烟,也让夜合欢怀疑,好象,自己给崔庄的家底,撑不起这么浪费的排场吧?
当然,这在庆典前后,忙得连只苍蝇都不如的夜合欢皇帝,这怀疑的想法,只能在心头一掠而过而已。
虽然,在庆典之后很久的某天,接管了礼部的崔庄,不小心解了皇帝的疑惑——
巫右相交给崔庄的,不但有夜合欢的家底,还有‘风雨楼’的家底。
‘风雨楼’多年经营,准备的,就是防止大夜国的突发事件的,遇到夜合欢皇帝,一掷三万金买只妖狐,也算突发事件了吧。
而更还有一个人,在庆典前的头一天,悄悄交了整整三十万白银的银票给崔庄,而且,一个字都没说,这个人,不是别个,却是澜听雨。
但此时,被各种繁文绉节摆布得跟个木偶似的夜合欢,自然是无法知晓其中缘由的。
对于举国欢腾、接踵摩肩、人山人海、铺张浪费的所谓庆典,夜合欢觉得,这世上只有两字可以形容——见鬼。
真是太见鬼了!
高束的发,揪得他头皮发麻;
沉重的玉冠,压得他脖子错位;
半柱香一身王服,换得他浑身发青;
睁开眼就没捞着吃一口饭,前呼后拥游街似的,上完城台上高阶,走完这殿走那殿,拜完这爷爷拜那nainai,转得他想呕吐……
最后再用俩字形容他这个皇帝的感受——让我死了吧!呃,这是五个字。
等合欢皇帝瘫到软榻恢复神智时,已是日影西斜时了。
“……听雨啊,俺的听雨,赏口饭吃吧……”
有气无力的夜合欢,四仰八叉霸占了澜听雨正坐着的软榻,扯过听雨手里的书册,顺手扔到一边,把那只沁凉的手掌,摁到自己脑门上,哀嚎。
没错,夜合欢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跑到澜听雨外屋的软榻上瘫着了,对刚想开口提醒皇帝走错地儿的老内官,赏了一个牛眼,老内官只得憋屈地闭紧了嘴巴。
每逢重大节庆日,皇帝的身边伺候的人,只有内务府安排的老内官、老宫女才有资格,小柳之流,是上不得大排场的。
本安静看书的澜听雨,没成想夜合欢会这个时候跑到他这儿来,更没想到,他居然毫不避嫌,就那么带着身后呼拉拉十几号人就来了。
没有抽开手,手掌下额头的温度,有些烫人,澜听雨面色不改,音调不变,“童儿,去找你小柳姐姐,让她给陛下准备些稀粥来。”
闻得此言,夜合欢从下往上,打量着澜听雨,如此处惊不变,如此大方得体,如此端庄贤惠,呃,这词有争议,但也实在就这词蛮适合的,这么高贵优雅的听雨,我夜合欢果然有眼光。
“哎……”澜听雨受不了那双红心直冒的星星眼,摇头轻叹,“这是打定主意让世人皆知了。”
我就这点子心思,也被听雨哥哥看出来了!
哂然一笑,夜合欢坐了起来,抬手就把脑门上的玉冠揪了下来,‘咚’一声扔到墙角,和听雨的书册作伴去了,“这鸟冠,压得我头疼。”
“你,”听雨赶紧一把捞住那玉冠,“帝王之尊,怎可如此随意?玉新,进来帮陛下戴好。”
一时随着一声答应,外屋轻手轻脚进来一个侍儿,面目纯净,大眼忽闪,接过玉冠,手脚麻利就要戴到夜合欢头上。
“嗯?玉新?是哪个?”
夜合欢蹙了下眉,想起蓝花昨晚匆忙的几句话,说是听雨昨日出宫,偶然在路边救了个饿晕的人,难不成听雨就把人留在身边了?
他这么一问,听雨还没回答,那叫玉新的就‘噗通’跪到当地,头叩的是咚咚有声,“陛下,您开恩啊,您就让奴才留下来吧,陛下开恩那……”
“我昨日去‘静心斋’了。”听雨一双漆黑的眸,直视着夜合欢微蹙的眉头。
“嗯,我知道,你要确是喜欢,玉新是吧?你先起来,”夜合欢从榻上下了地,与听雨并排坐着,“你这里本来我就觉着伺候的人太少,这样也好,是你救下的人,你要喜欢就留着吧,不过——”
澜听雨扭过脸,恰好对上的,是一双清澈似山涧小溪,幽深又似千年古潭的眼眸,最易捕捉的,是瞳孔里,毫不隐藏的爱意。
“不过,名字要改,”夜合欢对澜听雨一笑,“你是听雨,他是玉新,还是避一下好,叫,仲新好了,仲夏的仲,如何?”
仲新?澜听雨点了点头,不言语,他倒是觉得,夜合欢是想让人家改名叫忠心的想法多些。
仲新赶忙又跪下来谢恩不迭,及起来,又要替夜合欢戴那玉冠。
夜合欢摆手,“仲新你先下去,待会儿自有小柳替朕收拾,日后你只专心伺候好国师大人就行,别辜负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