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晋军死伤一万之众,儋翩军大部分战亡,只有不足三万人归顺,弥子瑕命人整点兵马,连带归顺来的叛军,竟依然是十万之众。
弥子瑕在帐中沉思,他的手指扣在剑柄上抓着,陷进去的时候,弥子瑕的心一狠站起身来,他平静的说,“儋翩叛众不可回新绛。”
兰宵人表示反对,“天下臣民皆是天子之民,如今归顺,大军回晋,天子自会诏令处理叛逆。”
“叛了逆的终究是贼,即便是天子也不能饶恕,何况晋楚有世仇。”
“子暇,你不能这样,晋楚世仇不能由这些无辜者承担。”
“无辜?何来无辜?儋翩七万之众从楚国一路北上,多少百姓惨遭他们毒手,民不聊生久亦,楚人自来便不归服天子,处处与天子作对,与我晋国作对,兰兄,国相大人有一言,我想是再合适不过,被狗咬了一口,不能算了。”
没错,弥子瑕不是圣人。
韩宣子说了,被狗咬了一口,即便你不是狗,也要咬回去。
韩宣子不信孔夫子说的那一套以德报怨,弥子瑕也不信。
“子暇,不可妄杀。”
“我乃天子师上军将,有何不可,兰兄,你不必再说,执行将令。”
兰宵人再是劝谏也徒然,弥子瑕坚持杀降服的叛将,其余佐将默默不敢言。
这样,归附晋军的两万余楚国叛将被秘密坑杀与涧西,鲜血染红了涧西的河水。
每个人都干净不了,那一夜,弥子瑕在涧西的河边上久坐,一夜未曾离去。
回到晋国已是十日之后,弥子瑕派兰宵人和另外两位佐将镇守洛邑城,有晋国军队在,无人能动得了天子王畿。
周天子姬匄和晋君姬夷亲自在新绛城外迎接,远远的弥子瑕便能感知到一双钉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没有仔细去探究。
他的目光盯着前方,那里有无上的荣耀,周天子的身姿在阳光下晃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一次他也终于看清了周天子的面容。
那是一个极尽沧桑之后的面孔,他的眸子里有无尽的悲凉和天生的忧郁,天子登位并没有几年,他听郤樟说起过这段天子和其兄弟王子朝的旧事,姬匄21岁登位,如今才三年之余,这么算来,姬匄便是一位少年天子了,可他的眼睛里却是多年浮沉之后的悲凉。
弥子瑕从未这么想要在天子面前展示自己,他也从来没想到有一日会与天子这般亲密无间。
他看着周天子,晋君却望着他。
弥子瑕下马,一步一个台阶的上来。
他朝着天子跪拜。
“弥牟拜见天子。”
周天子弯腰扶起了他,这样,弥子瑕真的与周天子目光对峙了。
可旁边那人的目光却一直让弥子瑕心里作呕,于是,他再次沉重拜天子。
“卿这是作甚?”
周天子伸出去的手却僵住,因为弥子瑕眼里的坚定让天子为之一震。
“弥牟只求天子一件事。”
“何事?”
周天子一一接见了众位佐将,他们个个眼里都泛着激动的泪光,能为天子一战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天下国土,莫不是周天子所属,天子分封八百诸侯,诸侯分封诸家大夫,人人都拿了天子的国土,人人都享受了天子的封诏。
从前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如今,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然而,即便礼乐崩坏,在天下人的心中,周天子永远是天上的太阳,他的身上自来便是一种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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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在晋王宫独自接见了弥子瑕,这是弥子瑕唯一的请求,他不愿意当着天子的面与晋公对质,作为晋国人,他给晋公保留了一国之君的尊严,这也是他最后想要留给晋君的东西了。
“卿所求何事,请直言吧?”
弥子瑕郑重的跪在地上,他朝着周天子重重的磕头,再次抬起头来,他的目光还是像之前那样坚定如磐石,“弥牟此生只愿脱离晋国,永驻卫国。”
作者闲话:
国庆归来,码字加日更,真累啊这半个月,以后没有大事都不会断更的,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