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过了吗,不需有人来伺候?”暮云沙靠在浴池边上,半截身子浸在温水中,水汽氤氲中他的脸色带着从不会显露人前的疲惫。听见有人走近的脚步声,以为是仆人,暮云沙也不回头,就这么淡淡道了一句。
背后的脚步并不停,踏着与先前一致的却明显有些杂乱的步子,一直到他身后五步之内才停了下来。一声不吭,也不再有别的动作。只是,能感觉到有股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背后。哪个仆人如此放肆?若是平日,暮云沙也就算了,只是他今天的心情远远谈不上很好。
腾的一下,暮云沙从水中站起,剧烈的动作令得水花四溅。转过身的那一瞬,僵在当场。
展陌荻站在水池边上,还是昨夜的礼服,只是袖子上多了条不知何时被撕裂的口子。系发的带子已经不见,夜黑的发丝恢复了平日的凌乱,不过暮云沙还是觉得这个模样更加适合他一些。而那双举世无双的黑眸正看着他,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般凝重的相互对视着。
“这么早从外面回来,一定很冷吧?”
“换掉我的那只酒杯,你是白痴么?”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彼此怔住。
未擦拭的水流从暮云沙身上淌下,滑过胸膛上肌rou起伏的纹理,继续往下滴落。暮云沙低头看了一眼,“我们之间,似乎总遇到这般尴尬的场面啊。”
只不过上一次是在无名的孤岛,在湖水里的人是展陌荻。
注意到对方视线停留的是自己颈侧,暮云沙唯一能做出的表情就是苦笑,尽管没有看过,他也能确定那里有被阳弋掐下的指痕。“你先出去吧,厨房应该备好了早餐。我洗好了就过去。”
如果可能,暮云沙真的不愿意让展陌荻看到自己这副有些狼狈的样子。重新浸入水中,银色的眸子慢慢闭了起来。许久听不见声息,想来他已经出去了。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以他那种淡漠的性子,是不会真的去关心什么的吧。
他因为自己不了解的理由出现在这里,在这样一个可笑荒唐的清晨。为了什么,感激?感伤?感动?他不认为那个黑发男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同样,他暮云沙的感情还用不着这些东西来构筑。
然而,暮云沙忘记了,在这些之外,人还可能有一种感情——
愧疚。
只是,这同样不是他想要的东西而已。
也或许是这样,他才故意忘记了。
感觉已经够久,浴池的水也在不知不觉中变的微凉。暮云沙想要起身,却被一句轻飘飘没有重量的话击中而愣在当场,忘记了打算做的事情。
“为什么要代替我去?”世界上,或许有些问题百思而不得其解,而有些问题的答案一开始就摆放在那里——可却偏偏不想碰。只想着这么亲口问出来,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能回答的了。
“为什么吗?”这还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呢,特别是知道他想要真实以外的答案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用在意。”
“既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代替我去?你真的是白痴吗?”展陌荻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了昨晚的同一道伤口。流不出血,却是无法忽视的刺疼。“况且,本来我已经——”
“本来已经什么?”暮云沙终于忍无可忍,再次从浴池中站起,激烈的心情让他的动作也有些失控,水花比前一次大的多。不想再理会自己身上的狼狈,也不去在意那些痕迹会不会被对方看到,暮云沙赤足站在展陌荻的面前,握紧了他的肩膀。“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因为和焰皇有过过去,所以你就不在乎这些是吗?你到底——”
要把他人的心,伤透到何等地步……才觉得够?
他肩上的衣料已经被攥的变形,暮云沙强迫自己找回理智放松手上的力道。他,从来没有真的打算伤害到这个男人。
有炙热的ye体滴落到暮云沙的手背上,汇入已经干涸冷凝的水痕,温差的对比让暮云沙的心底如被钝刀隔开一般的疼。“你……哭了?”骤然降落的泪水让暮云沙无措连连倒退几步,恢复了以往一直保持的和他之间的距离。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话。”该死的,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样的话,怎能对眼前这个男人说?
“不是因为你的话。”手指按在脸上,是自己都有些陌生的shi润的眼窝。言语像是被某种陌生的力量击溃,变得粉碎。让他一整夜辗转在胸臆的句子,都在霎时被忘的干干净净。慢慢的摇头,直到挂在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水也顺着动作,坠落,无痕。“没有什么原因,你就当我疯了吧。”
“池里的水已经凉了,你再泡下去很容易着凉。”
似乎,只有这一句没有忘却,初次邂逅时暮云沙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类似的语言,带着道不清说不明的熟稔,在这个场合下送还给他。
真是,残忍的不知让人该哭,还是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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