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是、酱——”
“你不是要告诉我,这是酱油吧。”
他先一步把楠的话堵了回去。声音很低沉,像是带着威压的警告。
“啊、唔......”
蹩脚的谎言还未说出就被当场拆穿的楠缩起了脖子,一动不动地固定在了原地,嘴唇张合着却说不出话来。
“......”
缺乏睡眠下产生的困倦和席卷而来的怒意使手冢不由得紧咬起颌骨,整个面部都紧绷着,甚至僵硬地颤抖。
他沉重地呼吸,将无处放置的双手握紧又松开,然后弯下腰,捡起跌落在地面的书本。
指尖擦过被濡shi过的纸页上不自然的弯曲,血渍已经过分干燥了,混着成分不明的其他东西黏在纸上,晕染开去,半透明地盖住上面的文字。
刺眼的颜色,当他直起身子,看着那些色块撞进自己眼中的时候,甚至产生了可怕的眩晕感。
然而他一动不动,几乎无法将双眼从那边挪开,手冢合上书,才将那些东西驱出自己的视野。
终于,他把那个在辗转反侧的夜里苦想了无数遍的疑问说出了口。
他想了太久了。
在找寻完那些线索,却一无所得之后,手冢每一次徒劳地试图再回忆起楠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时,都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不仅仅是“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几乎痛苦地问。
“......”
楠的双手缩在被单下面,手冢重新看着那本书时她一点一点拢着盖在身上的东西,直到头部以下全部埋了进去才安心下来一般,渐渐将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开始慢慢地呼吸。
“你要准备关东大赛啊。”
她看了看手冢,双眼又立刻低下来。
“正在忙的时候,身边的人出什么事感觉很不好吧。”
“......事后才知道的感觉更不好。”
他压着嗓音,好像要把其他的东西也堵在胸口一样深深地呼吸。楠的双眼颤动了一下,对他道歉。
“对不起。”
这句话让手冢的眉和双眼反射地皱了起来,他再也无法忍受地冲口而出。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
楠被吓了一跳,猛地缩起身子向后仰了仰,又抿紧了唇。
无言的空间。
他听见楠的呼吸声都变得很轻,单薄的病服下细瘦的肢体缓慢地起伏,细微的气流声穿过一片沉默,变成此刻自己能听见的对方唯一的回音。
自己之前多么,怀着近乎恐惧的心情,想象到她支离破碎的场面啊。
“你告诉我,”他问,“发生了什么?”
楠为他命令的口吻怔了一下,被催眠一样发出一阵含糊的应答声,说话的时候也颠三倒四:“我认识的一个人,那时候我和他在一起,有一个人装成司机,还有......”
她的话太过混乱,讲了足足一分钟手冢才拼凑起事情的全貌,直到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结束,他紧皱的眉才稍微松动。
“......”
他张了张嘴,许多话挤到了喉咙口,却可笑地梗在那里。手冢撇下眼,左手的拇指不住地摩挲着粗糙的书页,磨到指腹发白又发红也毫无知觉。
“你遇到了绑架,受了伤的事。”
他低低地说。
“我想要你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对方依然处于半茫然的状态,浑身僵硬,只有双眼微微地动着。
过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发作的意思,楠说话的条理终于清晰起来。
“不是那么严重的伤,缝合输血之后很快就脱离危险期了。”
手冢看着她:“......你觉得这么说我会宽慰一点吗。”
于是楠被噎住,又不说话了。
那双浅绿色的眼睛疲倦地望着自己,让手冢想要发狂一样,从里面冒出疑惑又愧疚的神色来,好像无底线地顺从,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打算反驳。
而对方甚至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样愤怒。
他没有办法无动于衷,楠的举动让他觉得可笑又可怜,甚至可憎。他可以稍许理解楠不希望自己为她担心的想法,但对方面对她自己的伤痛时的淡漠态度却让手冢生出无从发泄的怒意。
至少在自己第一次拆穿她的谎言时,楠就应该对他坦白。
他忍不住反复在心里这么想着。
在一年前被前辈网球拍打伤手臂之后,手冢第一次像刚才那样激烈地露出失控的神情——明明知道即使怒吼出声,也没有任何作用。
他一向不喜欢口舌之争,而楠总是淡淡的,他们的一切交流总的来说都很温和,仅有的几次摩擦中也从来没有正面争吵。
但他是知道的,对方过分夸张地珍惜着自己的存在,一切可退让的都先提前为他让了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