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球学得怎样了?”
楠以一脸反应不过来的呆滞表情望向他的时候,手冢确认道。
“迹部还在教你吧。”
“唔。”
滑雪杖还握在手里,当楠想要伸手摸摸鼻尖的时候,最后也只是抬起它在脚边乱戳了几下:“现在在练习发球。”
——喏。
她把手套磨蹭下来,摊在对方面前。
手冢垂头,看了看对方好像要说明什么一样而伸出的右手手掌。指根的位置干燥地凸起了发红的几块,掌心靠内也有一处格外明显。
未成形的茧。
“和你左手上的那些差不多——虽然没那么壮观就是了。”
手冢回过神来:“茧而已,没什么‘壮观’的。”
与自己早几年就长出的发黄变硬的茧块不同,楠的右手上的还只是皮rou反复摩擦而微弱受损的表现。这种仿佛与“沧桑”“磨炼”之类的词汇有关的物质与对方原本保养充分的双手乍一眼看去很是不搭,但手冢知道对方早在其他领域就已经对这点苦痛习以为常。
以“壮观”这样甚至带有些许褒义色彩的词来形容它,或许也正是有着苦修者气质的楠才会做出的反应吧。
混在人群里随着雪场边上的传送带缓缓上升的时候,两人的视线也随着逐渐偏移。绵延到远处的山脚树林的一色的纯白,其间点着几个彩色的块状,是三五成群的滑雪客。
他沉默片刻。
“不希望生茧的话适时停止就好。”
“我倒无所谓,”楠回答道,“......只是景吾的态度太差劲了,和向他学网球比起来,练琴的时间真是格外快乐。”
“......是吗。”
渐渐升到坡道顶端,先头的人们也攒动起来,两人踩着滑雪板下了传送带站到纯白的雪道上时,楠一直收敛着的神态才有所崩塌。
“比上来时看起来要陡诶,就直接从这里下去吗?”
“这是最低的一级了,”他看着对方不太自如地去拉护目镜的动作,“之前教练说的要领——”
“我记得。”
楠吸了吸鼻子,那里有点发红,发冷的气息从鼻腔渗进去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手冢听见她自言自语的声音,答道:“你先去吧,我就在后面。注意安全。”
对方侧过脸来看了看他作为回应。
确认过手套与滑雪杖的摩擦,她双手一撑向下滑去。
以初次接触滑雪的人的标准来说,除了起初踟躇的那一下外,楠的起步可以说是大胆了。手冢也没料到她那么干脆地便滑了下去,反而迟疑了数秒,才调整好姿态紧随其后。
对方曲着膝盖,抓着滑雪杖拎在两侧的手臂透露出一股初学者的茫然来,手冢稍稍加速就追了上去,隔着一些距离在她的左侧滑行。护目镜的反光遮住了后者的双眼,她的下半张脸则埋进围巾里,只有从针织帽底下漏出的几缕头发在耳边抖动。
没有激情也没有波澜的滑行在短短几十秒内宣告结束,楠摇晃着腿笨重地走了几步,转向手冢。
“还不错,”他评价道,“再滑一次吗?”
“嗯——你去更高一点的地方也没关系,”这么说着,楠本人显得不是很有兴致,“你原本就会滑雪的吧,在这里不会觉得无聊吗?”
“此前有过几次而已,并没有专门学过。以前和父亲去瑞士旅游的时候那里有很多适宜滑雪的地方。”
“......你们的运动神经真好啊。”她半无奈地回道。
对此,手冢不置可否。
二年级的远足地点选在了长野县。深秋与初冬交界的十一月——除了温泉,第一反应就是当地近百座设施完善的滑雪场地。
事实上除了网球部众人外,在离学生们留宿的温泉旅馆较近的这座雪场里也有其他青学学生的身影,只是换下了统一的制服又套进稍显臃肿的户外装,此刻他们看起来和普通的观光客没有任何差别。
对于手冢这样为了迁就自己而和网球部的其他人分开、留在初级雪道的行为,楠自觉受到了照顾而无法多说什么。
她不确定之前和乾发生的谈话是否也被对方所知,只是最近自己刻意把控了与他交流时的距离感,对此后者没有显出很吃惊的样子,默默接受后也并不追问。比起菊丸他们总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以算是很平静了。
所以楠觉得,手冢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的。
仅仅只是产生了一些传言的程度,自己却过分认真地和别人讨论起了要不要和手冢交往这样的话题——仔细想来这样的自恋程度简直和某人有的一拼,真的让手冢听到的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样的设想稍显尴尬,但正如乾在最后所说的那样,她确实是刻意开诚布公,说出那些话的。
啊啊,真是麻烦。
她自暴自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