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璟宸这两年跟着父亲办事学习,消息也比别人灵通,得知边疆再次动乱需要援助,他并不意外,听闻陈戬也要去时,心里却咯噔一下,不知是否该告诉唐筠。
身为陈淏天之子,随父出征乃必经之事,想必唐筠也能理解,只是这日来得如此突然,唐璟宸实在不愿开口,相信还是由陈戬亲自告知为好。
共同相处了十几年,唐筠看得出兄长有事相瞒,也知道他不会主动提起,本想再观察两日,然而害怕自己的猜想成真,于是夜里独自去找他。
“怎么了?”唐璟宸正欲休息,见他一身素白中衣,明显已经睡下,“睡不着吗?”
“嗯,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唐璟宸与他对视片刻,最终摇摇头,让两个仆人退出房间:“问吧。”
“我们是不是要出兵了?”
“谁说的?”
“爹之前跟我说过冲突不小,戍边兵力恐怕不够,你们两个这几天不对劲,是因为这件事吗?”
“他不应该告诉你的。”
“为什么?”唐筠双眉紧蹙,“十四岁已经不是小孩了,你不要总觉得我不能接受这些。”
即使只有十岁,唐璟宸也不会认为年纪小就不应知道。
与年龄无关,他像唐筠这般大的时候已向皇上献过计策,更别说与父亲谈论军政,但不知为何,他仍旧习惯将有关伤亡的事情瞒着,仿佛只要不说,天下便能太平。
“我不愿意告诉你,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也会去。”
即使没有提及名字,唐筠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何人:“所以?”
“你不害怕?”
“我怕啊,我怕他受伤,怕他一去不归,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他,可是有用吗?他迟早要上战场,而我必须接受。”
唐璟宸想打断他的话语,又听他接着说道。
“再喜欢,他也不是我的东西,他有他的理想,我无权干涉。”
“你都猜到了?”
唐筠叹气道:“我希望你告诉我猜错了,但我明白那不可能,来找你不过是……要个痛快罢了。”
唐璟宸看向窗外,残月高悬夜空,似是一柄银刃藏于薄雾之后。
两人沉默许久,各怀心事,最终唐璟宸先开了口:“你这么喜欢他,跟他说过吗?”
“……没有。”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唐筠不敢告诉兄长,他向来认为自己不足以与陈戬相配。
陈戬强壮勇敢,他却懦弱胆怯,甚至无比依赖那个人,摔倒了需要他扶起,走慢了需要他等着,遇事只会躲在那人身后,自私地希望将他占为己有。
“怕他不喜欢我,而且现在他要出征,我更不敢说,如果他因此心神不定,那都是我的错。”
“你不说,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万一你以后为了他做出傻事,他连你的心意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理解你的牺牲?”
“我能做什么傻事?”
“等他十年。”
“我愿意。”
唐璟宸几乎想骂这家伙是个傻子,原以为他们早已互表心意,不料可能只是唐筠一厢情愿,指着他怒道:“你命里有几个十年?为什么要将心思扑在他身上?”
“因为他是陈戬,”唐筠瞥了一眼窗外,“从小到大他都照顾着我,这回换我等他,有何不可?”
“也罢,也罢……到时候摔跟头了,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直到出征前夜,陈戬才有空同唐筠道别。
他向来不怕为马革裹尸国捐躯,甚至相信那是一份荣誉,真正需要离家时却万分不舍,还未出淮兴便渴望归来,不仅是害怕死亡,更是因为放不下他在意的人。
令他意外的是,唐筠没有任何不满,只是笑着祝他凯旋。
他突然发现唐筠虽身形纤瘦单薄,却已长到了他肩膀的高度,不再是那个哭着躲在他身后的小孩了。
“你答应过我,不能死。”
“不过是简单的援助,不要担心,会平安的。”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
唐筠没有回答,反而上前将他拥住,双手几乎嵌入他的后背,似是抱着最后一块黄金的守财奴。
他想起自己曾抱过陈戬无数次,原因有悲有喜,但他总能从那人怀中获得慰藉。
后来逐渐长大,他开始减少拥抱的次数,并非不愿再亲近,而是害怕在过于熟悉的怀抱中藏不住心意,忍不住对他诉说,就像幼时将所有闲暇琐事讲给他听。
陈戬知道他在害怕,一如既往地轻声安慰:“用不着害怕,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对不对?”
“麟麟哥哥。”
“你又愿意这么喊我了?”
如果这个称呼能将你留下来,我愿意喊一辈子。
“我……”唐筠松开手,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时错开视线,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表白藏在心中,“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