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他的话,半晌说不出什么。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闷油瓶没有拦我。我们心照不宣闷了口酒,酒入愁肠,互相都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
我从没指望他会记得我。
很久之前,在我意识到他的生命异于常人但记忆却在时刻更新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无论他未来多少次问我“你是谁?”我都要回他一句“我是吴邪,我来带你回家”。但当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我却不知道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到底是归宿还是负担。我很意外他这次失忆会记得我,从他第一次说的时候起我就觉得他是在骗我,这可能是他对陌生环境的一种妥协,可我忘了,牛逼如张起灵是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的,他说记得,就真的是记得。
于是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这份忘记全世界也记得一个吴邪的情分。
夜里风还有些凉,但我们仨喝得不少,身上倒还都暖洋洋的。我趴在桌子上自斟自饮,听着胖子在耳边吹牛打屁,说他要在这村里大展宏图。我不敢看闷油瓶,因为我怕一抬眼就会看到他在望着我。我怕我应付不来他执着的眼神,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
“天真,小哥,胖爷真高兴,真的……”
胖子呓语起来,看来是真的多了。我回身架住胖子睡得死沉死沉的身体,听他嘟囔KTV什么的,心想要是真的能带他们平安回来,我就按胖子说的,在这开一个旅馆,让胖子过过瘾。我喝多了身上难受得要命,胖子走得歪歪扭扭,我半晌也不能把他拖进屋里,心中暗骂闷油瓶也不来帮把手。正埋怨着,突然觉得肩上的重量轻了。我看着闷油瓶好像提着一只鸡似的提着一只巨大的胖子,三两步给人拉进屋里。
他又回来接我。
我对着他傻笑。今夜月色正浓,我伸手接住月光,月光却从我指缝溜走。闷油瓶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我在院子里犯傻,倒也不戳穿我,也伸出手来,直到将我整个人抱住。
“我真的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怎的,活了大半辈子,到最后面对至亲的几个人居然只剩下道歉。我心中酸涩得难受,弯下腰来干呕。闷油瓶还抓着我的手,见状一把将我抱起来。
是我先吻他——我不介意在与他的这份感情中做主动的那个。闷油瓶按着我的脖子死命地朝他压,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的唇齿间都是他的味道,我嗅得出来的,即使我没有嗅觉,但只要是他,我就一定可以闻出来。
“你凭什么嫌我?张起灵,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嫌弃我……”
我狠狠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朝我面前拉,目眦尽裂样子一定很可怕。我看到闷油瓶眼中的震惊。
“但是你不行!张起灵,你不能嫌我……”
话一出口我还是觉得过了。我何德何能这样去要求他呢?我自以为为他做了许多,但其实为一个人付出是不可以到处炫耀的,不然总要遭到报应。我的报应很快就来了。闷油瓶盯着我,起初我还意识不到他在看什么,后来我想了想,突然笑了。
“你走之后,我又和小花做过。”
我犹记得他说不能和别人共享我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和羞愧难当。我这人脸皮厚,尤其十年之后,必要的话你要我当场在人面前跳肚皮舞我也是做的出来的。那不是我胆子有多大,不过是我已经麻木了,为了某一个目的我可以暂时将纲常lun理抛之脑后——可他偏偏要提醒我。他那样决绝地离开我,说出那样的话,提醒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负心汉。我将脸埋在手里,忍不住泪水从鬓边滑落,我告诉他对不起,小哥你回去睡吧。
我翻个身过去。我的腰在疼,从北京出来的时候就是了,现在尤其疼得厉害,连翻身都困难。其实解雨臣玩得挺狠的,对我这么一个老人家来说有点过了。他决定用那些东西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不会在乎我的感受,他是失控的,我知道解雨臣会有失控的一面,他肩膀上扛太多总要一个地方来宣泄,但我没想到是我。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喜欢我,我总觉得他该对我更珍惜些,应该舍不得让我更难过。换做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他在床上受这么多委屈,不会一遍遍鞭挞曾经被别的男人碰过的伤口,誓要留下更深的印记。
我在他那里,只是蚊子血,因为已经被碰过,所以怎样对待都无所谓了。
闷油瓶还没有走,我却已经昏昏欲睡了。我手边就是被子,好久没有拿出去晾晒于是有些chao,被闷油瓶坐在屁股下面扯不出来。我有点冷,告诉他“小哥被子”。闷油瓶帮我盖上被子,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提醒他,察觉到额上的手迟迟不肯撤去,随后又来摸我的脖子。我缩成一团,怕痒地躲他,闷油瓶不肯放过我,说“吴邪你在烧”。
“嗯……”我胡乱应他,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我缩在被子里,眼前走马灯似的出现那些从我清醒时就一直在出现的画面。我已经把他们都记到脑子里了,甚至哪些人有哪些表情我都记得,最后定格在小花那张满是血痕的脸上。我不敢去看,浑身发抖,睁开眼也是一片漆黑。我抓着闷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