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的人都有故事,这我是知道的。我不是纯粹的圈里人,没有像刘丧那样听着哑巴张的故事长大,在接触黑瞎子之前也没有听过他的任何传说,所以对这些人的第一印象是没有任何滤镜的,感官十分纯粹,可能这也是他们对我的第一印象不错的原因。刘丧的故事经胖子讲起来就有些玄幻了。胖子讲故事,七分得当三分听。他口中的刘丧简单来说就四个字:丧心病狂。但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闷油瓶在一旁默默听着,没什么表情,我心说这是你第一个活粉,你也不表现得高兴点,正想说我们这边差不多了,闷油瓶突然从我身后窜起来,捂着我的嘴退了几步。
我吓得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正想问他干什么,就见我们刚才待的位置地上有几只指甲伸了过来——大概是我们聊了太久,活气传到门那边。我想起胖子之前讲我,下斗不带三件套无异于自杀,我们现在身上连内裤都没有一件,这样贸然进去肯定会出事。我拍拍闷油瓶的手,让他把我放开。
不知怎的,我的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古墓的恐怖和未知带给我的,也不是终极带来的预知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我看着自己的手掌,觉得有某些东西正在抽离我的身体。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凝重,一旁的胖子也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胖子拍拍我的肩膀。我抬头看他,那神情肯定十分恐怖,因为胖子都躲了一下。我掏出手机,没剩多少电了,我看到刘丧疯癫的蓝牙名称,站在地上的破口边缘,看上去摇摇欲坠。
“我知道自己有一些问题。”我背对着他们,声音在寂静的古墓里显得十分空灵,像鬼一样。
“自从把小哥接回来之后,我觉得好像就没什么是我吴邪办不到的了。这种感觉不是十年斗垮汪家带来的,也不是我完成这些计划带来的。”我回头,看着黑暗中张起灵那双依旧沉静的眼睛。
“是因为你。”
我深吸了口气,听到胖子啰嗦“天真你能不能别在这表白?”我摆摆手让他安静。
“你带给我的安全感和责任感无人可及,胖子也不能,这和我们的感情无关。我希望你知道,我会永远相信你。”
我看到闷油瓶明显愣了。他看着我,表情有一丝不自然,这是很难在他脸上看到的。我知道我猜对了,抠了抠下巴上的泥。
“所以和我说实话,你们到底带我来这干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现在有些后悔将黎簇带到这来,这墓里的情况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怕我保不住他。下来之前我问二叔时机是不是不在我们这边,他没有回我,想来还是有些心虚。我一直以为我走到今天,身边的人再没有理由给我下绊子了,没想到还是被最亲的人摆了一道。
胖子过来劝我,说小吴你别怪我们,你二叔也是为你好,胖爷跟你求个情,这底下这么古怪,咱别在这掰扯了行吗?
“行。”
我答应的很快,胖子都愣了。我们铁三角成立至今从来没有遭遇这么大的信任危机,胖子也是觉得对我不起,有点不太自在地开始寻找出路。我按住他,丝毫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我们上去。”我指指头顶,接着从身上掏出一个荧光棒,递给闷油瓶。
“扔进去,我没力气了。”
也许是习惯性的,在没人帮我的十年我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但闷油瓶出现的时候为了保命我都是听他的。如今他在,我却还要担心他是不是在诓我,我必须做个选择。闷油瓶见我心情不好,也不和我置气,投进去一个荧光棒,里面黑漆漆的,我们什么也看不清。
“我知道我现在听不进去人劝,我二叔和我谈过这个问题,但你们要是为了这个拉我到这来实在没必要。”
我爬上去,看到洞口刻着的文字。小篆我略懂一些,但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和墓有关,还是二叔专门留下来给我看的,我现在实在无法分辨。闷油瓶拿过装备带,看样子是要进去。我按住他,抓着他身前的带子。
“我去吧。”我知道他去是方便的,如果不是他也不可能是胖子,但既然选择了自己走这条路,我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二十分钟我要是没回来,你们就去下面找刘丧。他的耳朵能找到黎簇,带上他,你们走。”
闷油瓶从身后一把拉住我,胖子也帮腔说“天真你别耍小孩脾气”。我没有回头,推开他,将装备挂在身前。
“二十分钟,如果我没回来。”
我已经开始往里爬了。这洞只能容一个人爬行,连转个身都困难,中途出现任何事我都没有机会转寰。现在我内裤都没了,膝盖蹭在砂石上已经疼得麻木,好在闷油瓶没有追来,不然他很有可能在我的血泊里爬行。
爬了大概十分钟,我感觉自己所处的地方没有任何改变,时间空间对我来说都失去了意义。我的肩膀和脖子都开始变得麻木,无法伸展的关节开始发出齿轮一样的弹响。医生说,我的体能已经完全不可能回到巅峰了,我的身体像无法更换的原厂零件,即使注意保养也仅仅能做到延缓报废而已